第368章 【生拉硬拽】(1 / 3)

空氣中帶著越來越濃的暑氣。

還是清晨,樹葉就無精打采的耷拉著,沒有風,要不是知了實在惹人煩的叫喚,放眼看去,就像是一張被凝固的畫作一樣,毫無生氣。樹上的知了可得意了,天剛亮,就開始歡騰起來。

對於窮人來說,天熱有天熱的好處,在貧民聚集的地方,街頭巷尾中間,到處都是赤膊,穿著鬆鬆垮垮的短褲,趴在街頭哄鬧的小孩子。要是男人的話,上身不穿衣服的也很多,熱了,用肩膀上的毛巾,擰一把涼水,往身上擦洗一把,立刻就涼爽不少。

而對於富人來說,除非去避暑勝地,比如青島、廬山等地,呆在上海,這天氣確實難捱。

和華界不同,租界裏管事的人很多,紅頭阿三,安南人,巡警,洋人……

總之,衣衫襤褸的行人是要受到處罰,倒是允許赤腳,所以很多賣報的小孩子,都一個個穿著發酸的衣服,打著赤腳在早晨的街頭,希望靠賣報所得的錢,換來一天的食物。

夏天的早晨,五點鍾的時候,街麵上就熱鬧了起來,等到八九點鍾,太陽一出來,街頭就要空蕩很多。

在一條小弄堂裏,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感覺意猶未盡,但是初來上海,生活不易能省就省,陳布雷拿起放在路邊攤上的帽子,將兩個銅元放在碗邊,和老板打了一聲招呼,匆匆離開。他看上去有些黑,臉也消瘦的深深的陷了下去, 不過一雙明亮的眸子,出奇的清澈,唯一讓人不解的是,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難以表述的憂傷。

29歲,相依五年的妻子,留下一雙兒女,撒手人寰。

麵對亡妻的墳塋,陳布雷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巨大的悲傷,讓他幾乎在那一段日子裏,精神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在幾個月前,看著在床上哇哇大哭的女兒,忽然間,就像是著了魔,把女兒當成了生死仇人一般,被他從樓上摔下去,好在孩子在繈褓中,掛在窗台下的雨篷上,沒有受傷。為此,他內疚了很久。

但是一切都於事無補,人死、燈滅。

亡妻已成過去,傷痛過後的茫然,才想到一家人嗷嗷待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需要他操心的時候。而此時他才想到,家裏為了辦喪事,已經將所有的積蓄和現款都貼補了進去,還借了一些錢。

在明清,就是民國,厚葬的習俗非常普遍。就說是一副壽材,好一點的也要幾百塊。加上做法事,勘墓穴,送葬,少了一千塊,很難辦的像樣一些,體麵一點。還是小康之家的花費,富貴人家,數十萬的開銷也不是沒有聽說過。

離開家鄉,陳布雷想起來,自己或許可以去報館尋找一些機會。

十裏洋場,讓這個失意人慌亂不知所措,人頭攢動的碼頭上,他發現自己很渺小,安頓好住處之後,他先不急找工作。而是忙著拜訪家鄉的幾個鄉紳,有過在《四明日報》當記者的經曆,一來二去的就被介紹到了虞洽卿那裏。

不過,虞洽卿不在上海辦報紙,身邊不需要文人。

反倒是讓陳布雷非常尷尬,百無一用是書生,當他失落的離開虞公館的那一刻,似乎根本就想象不到,一個巨大的機遇正在等待著他。

當他低頭看著紙條上的地址,走過城市的繁華,來到了位於西摩路上的高檔別墅區。這裏的房子都是隱藏在綠影環繞之中,像是把城市的喧囂隔絕在高大的圍牆之外似的,安靜,卻不是方便。

能住在這等豪宅中的人家,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擁有顯赫的身世。

站在門口,陳布雷沒來由的緊張起來,心裏有些退縮,暗想:“要不,去商務應書館當末流的編輯算了,也能養活自己。”

“陳布雷,你想要逃到什麼時候?”

“有錢人都是勢力的,就像是自己去虞公館,接待他的不過是一個管家。”

“可在上海灘,真要是虞洽卿介紹的工作,別人不用他倒罷了,但要是自己不去,肯定要得罪人。”

……

陳布雷在王公館的大門口猶豫的兜著圈子,頭上戴著一頂藤皮編織的涼帽,身上裹的嚴嚴實實的,看上去很可疑。

正當他要鼓起勇氣,按響門鈴的時候,兩個流裏流氣的年輕人攔住了他的去處,臉色不善的盯著他看,這讓陳布雷非常氣憤,但是敢怒不敢言,躲閃的眼神也不敢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