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一回頭,看到一個小女孩,穿的倒是幹幹淨淨的,但衣服都已經洗的發白,看上去一副可憐相,估計也不是張敬儒的兒女,反而更像是何阿英的女兒。
“她是你女兒?”
“老爺,求求你,饒過她吧?她還小,還不懂事。”
要是王學謙在的話,肯定會認出來,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就是那個幫著母親做生意的小機靈鬼。但此時,阮玉英小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傷心欲絕的樣子,完全沒了當時小孩子身上的那種靈氣。
“怎麼回事?”
“老爺,是玉英,我怎麼也攔不住她。”
“哦。”
張敬儒看向有點不解的阿根,心中計較來了,何阿英是不可能給闊老爺看上的,這個女人不過是他廚房裏的幫廚,連上灶台的機會都沒有。
而阮玉英?
才十來歲的小女孩,黑瘦幹癟的樣子,也看不出傾國傾城的容貌,不會是……阮家找上了闊親戚?
也不像,在廣東香山,地方上的豪門望族,大半都是跟張家有些聯係,要說阮家,不過是小門小戶,多半還是躲兵禍逃難來上海的,能有什麼闊親戚?
難道是何阿英?
這個女人倒是有些讓人不解,好像是會一些字,有點見識,不然也不會求著他讓女兒進新學堂讀書,家裏麵老媽子,傭人十來個,沒有一個有這樣的見識的。
正當張敬儒在琢磨的時候,阿根打量了一下小女孩,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女倆,心說:我這可是好心,給你們找一家好主顧,沒想到,不識好人心,整的像是街頭欺男霸女似的。
不耐煩的說道:“既然是你女兒,就一起走。”
“老爺,放過我們母女吧?下輩子當牛做馬,孝敬您!”
“甭下輩子,這輩子我都消受不起。”
阿根說了一句實話,如果何阿英真的成了王學謙家裏的廚娘,他還真的不敢消受,再說了,像張家這樣的破落戶,雖然有幾個錢,但已經沒有了權勢,說不定在上海灘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天就破家了。而王學謙則不同了,別看王家跟盧永祥鬥法,落了下層,可盧永祥是誰啊?浙江督軍,即便王家落了他的麵子,盧大帥也不敢派兵抄了王家。
這就是底蘊,和實力。何阿英要是能夠進王府,說不定還能草雞變鳳凰?
不過,阿根也不過是臆想一下,看著何阿英臉上幹巴巴的臉色,頓時沒了興致,隻好寬慰道:“你也不要不知好歹,爺們也不會害你母女兩,到時候你們母女吃香的喝辣的,別忘記我就成。”
這話聽著有歧義。
因為,每逢災年,江淮上收小女孩的人牙子,也是這套說法,但是無一例外,最後都是把人買進了窯子。
何阿英氣苦,沒想到自己都三十多了,還逃不掉被賣的命運。
還是強買強賣的命運,連著女兒都要受苦。
想到這裏,何阿英的心裏盡然萌發了死誌,可抱著懷中的女兒,她有不忍心了。
臨走的時候,阿根故意讓汽車慢點發動,從後視鏡裏看到母女兩絕望的眼神,心中不由的一陣鬱悶,心說:我這是做好人好事啊!怎麼在別人的眼中,像是惡霸似的?看來這年頭,好人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