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鎮之留下的鏡背畫圖除了人物,還有其他花鳥畫圖,極是精致,齊家鏡用了那些畫圖後,買鏡的小娘們莫不被吸引,陶家鏡有武皇後鳳用留下的光芒,兩家的銅鏡都很受歡迎,銅鏡行掌櫃便是想盡力推費家鏡,也是有心無力,費家鏡在銅鏡市場上延續了年前的頹勢,甚至更艱難。
費易平更惱。
銅鏡沒銷路,費易平隻好給鏡工半開工半歇息。
三月初四,沒開工的費家鏡坊冷冷清清,廳裏頭,費易平身上深褐色襴袍,負著手,來回不住走。
“郎君,這麼下去可不行啊。”費祥敦穿著一件藏藍色缺胯衫,跟他一樣周身沉暗。
費易平如何不知,這些日子日夜思量,卻無計可施。
“這兩家怎麼就不再鬧起來呢,若鬧起來,便能請孫奎插手治罪了。”費祥敦遺憾不已道。
上回賄賂孫奎,雖然最後沒成事,過年的時候,費易平還是無事也燒香,給孫奎又送了重禮,孫奎親自見他,和顏悅色,這條線算是搭上了。
費易平停了踱步,柵足案前坐下。
案上堆疊著這些日子齊陶兩家製出的銅鏡。
若是能在銅鏡上有所創新,還能跟齊陶兩家鬥一鬥,沒有,形勢發展下去,費家鏡被擠出銅鏡行隻在早晚。
眯眼看了些時銅鏡,費易平哈哈一笑,“有了。”
“郎君有主意了?”費祥敦大喜。
“準備重禮,我去拜訪孫奎。”費易平起身,拍手,“這回可不是打架事件,齊陶兩家逃不了了。”
孫奎這陣子很焦心。
齊家鏡在銅鏡市場上紅紅火火,齊家聲名與去年一般如日中天,無半分墜落之勢。
沒想到崔扶風一個女人居然這麼有能耐。
這日,孫奎與蔣興僚屬兩人內堂對坐飲酒,孫奎舊話重提,“那崔扶風瞧著就不是易與的,齊明睿折在我手裏,她怕是不肯甘休。”
蔣興道:“陶家看來不可能站在孫公這邊,費家倒是可以,偏不爭氣,不然還可以扶持費家跟齊家爭鬥一番,把齊家鏡坊弄垮了,沒有財勢支撐,崔扶風便無法如何了。”
孫奎長歎。
聽差役報費易平到來送禮,孫奎眼睛一亮,“這個費易平倒是個識趣的。”
“可不是。”蔣興也笑,今非昔比,替孫奎出去迎費易平。
“蘇將軍征吐蕃,讓齊陶兩家獻戰士鎧甲護心鏡?”聽罷費易平的提議,孫奎微訝異,“銅鏡跟護心鏡雖說同有個鏡字,卻是兩回事,這合適嗎?”
“孫公忘了麼,上回各大製鏡人家給武皇後獻鏡,陶家就獻了一萬麵護心鏡給朝廷。”費易平笑道。
“有道理,這是有章可循的,齊陶兩家無可推托。”孫奎大喜,“我便讓齊陶兩家各獻一萬麵護心鏡,若敢不從,便治他個目無君父心無國家的罪名。”
“一萬麵太少,孫公,這可不僅是讓齊陶兩家出血,更是在朝廷在上峰麵前搏政績的機會,至少一家五萬麵,方能引起震動。”
“五萬麵!”孫奎微驚,這太狠了,旋即又想,不狠怎能讓齊陶兩家傷筋動骨,怎麼給自己搏來亮眼的政績,附掌道:“甚是,就這麼辦。”
欲讓蔣興去齊陶兩家傳令,看看天色已晚,遂作罷,讓明日一早再去。
李用上回給陶家通風報訊得了二十緡錢賞錢,歡喜不已,心眼更通透了,費易平到來,閃閃躲躲蹲牆角偷聽,裏頭商議定,費易平離去,忙找陶慎衛通風報訊。
陶慎衛大驚,急報陶柏年。
入夜了,陶家鏡坊大門前兩盞燈籠,廳裏頭燭架上數支燭火。
“費易平可真長進了。”陶柏年冷笑,走到廳門前,望著幽幽夜空,沉吟些時,道:“此令有大義之名,難以抗命,不狠掏一回錢難以了結,掏錢可以,卻要有利可圖,無利可圖的事我陶家不幹。我今晚便離開湖州,到長安去,購一萬石糧食獻給朝廷,我與袁公瑜有故,朝堂裏也不用費心再找關係,很是便利。你這邊,衙門過來傳令時隻說我外出了,我阿耶久不理事,得等我回來再接令,拖著。”
“好主意,等二郎回來了,陶家已獻了糧,自然沒有錢再獻護心鏡了。”陶慎衛大讚。
陶柏年轉身進鏡坊供他歇息的房間,打開鬥櫃收拾衣裳,陶慎衛跟在後頭進去,陶柏年吩咐:“鏡坊裏的金子給我拿上,我不回府直接走。”
陶慎衛應下,卻不抬步,遲疑著問:“要不要給崔二娘透口風?”
陶柏年拿衣服的手頓了一下,嗬嗬一笑:“陶齊兩家同時出意外,你當孫奎是傻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