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猶如重錘落到太後的心裏。
她怔然,眼底死灰一片。
淚如泉湧。
南宮凜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壽康宮外走,每一步都帶著顛簸和生澀。
他沒有回頭,但是從嘴裏漫流而出的鮮紅,卻墜到了地上,染出一抹紅綢。
“你不配。”
“我死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關係……”
“你的對不起,一文不值。”
他臉色那麼的慘白,目光卻還堅定銳利。
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南宮凜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到哪裏,他甚至……支撐不了多久。
但是他不想死在壽康宮。
他不想死在這個冰冷的地方。
他要去哪?
回家?
他沒有家,王府隻是王府而已,有爹有娘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他的娘,在壽康宮裏。
但是那不是他的家。
所以啊,越來越大的寒風吹亂了他模糊的思緒,慢慢地,他走不動路了,腳步一點點的慢下來,走過壽康宮門口的時候。
他若不是扶著宮門,他幾乎都沒力氣提腳跨越門檻。
門檻一跨出去,他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就狠狠地栽倒在雪地裏。
他再也沒有了爬起來的力氣,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告訴他,他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天上飄下來的一片片雪花,輕柔地墜於他的臉上。
他就快連這一絲冰冷都感受不到了,全身的力氣都抽盡了,呼吸都無法,整個人麻木僵硬得像一具傀儡。
但是他不想就這麼睡過去。
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想見她最後一麵啊。
他想告訴她,他的死,是他自願。
她不要自責,不要傷心,以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他不想她這麼難過的。
他既想見她最後一麵,又想最好她不要來。
她不來,就不會見到他的屍體。
她若來了,見到他在她眼前一點點的失去生命,她又該如何心痛呢?
他吞咽著,喉嚨裏發出哽咽的聲音。
“不要……來……”
“你不要來吧。”
我寧願就這樣一個人死在這一場呼嘯的大雪裏,我也不要看到你難過。
他希望燕禎可以把他的死訊隱瞞,這樣,她就一輩子都不知道了。
明明是想見她的,可是為了不讓她難過,他甚至都可以妥協,不見她。
就讓這一切,成為他一個人的遺憾。
她什麼都不要知道,什麼都不要明白。
身體各處的溫度都在消失,他已經快要窒息了,胸腔裏的血肉,仿若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撕扯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痛才會停止,在時間的流逝裏,這痛愈演愈烈。
他痛得張開手,像是要抓住什麼,但是手指尖能攥住的隻有一把冰冷的雪,以及雪地裏堅韌的野草。
野草劃破他的手指,血跡在他白衣上映出。
他的身體在雪地裏都蜷曲成一團,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天地間的景物都在扭曲變形,他隻覺得天旋地轉。
眼前的景象慢慢地重疊,當最後一絲光也從眼前抽離。
他的意識就要墮入無盡的黑暗裏,那一瞬間。
他好像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聽到……那人在一聲一聲叫他。
“南宮凜。”
哦。
是了。
南宮凜。
是誰?
是誰在叫他?
明明那聲音那麼的清晰,為什麼聽在他耳畔,遙遠得像是從前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