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病房外的天空被染上了層灰黑的色彩,樓下的街道華燈初上,人來人往熱鬧至極。
林初自從知道楊天永被送到醫院後便一直守在他的病房外,和她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偵查員。
許見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了一步,走前特地囑咐一番,希望她能從少年的嘴裏套出些有用的線索。
坐在人民醫院冷硬的板凳上,林初的思緒像是海裏浮遊的水母,飄飄蕩蕩的,好似有可以依附的海洋,卻又像是無根的浮萍,瞎想一氣。
袁露的死因是機械性窒息,脖子上的痕跡也符合繩子的寬度大小。
楊天永的指紋和書桌上的指紋比對成功,證明他曾經在案發現場出現過。
但他究竟是在袁露死前還是死後進入現場的,仍舊是一個謎團。
“林醫生,他醒了。”偵查員小聲提醒道。
她驀地驚醒過來,拿起手邊的包,“那我先進去了。”
楊天永並沒什麼大礙,隻是有些脫水,住院觀察幾天就沒事了。
當林初進去的時候,他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之前的驚慌失措。
“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林初說。
楊天永咬住唇,“我說的話,會成為證據麼?”
“那要看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了。”她答道,“我相信你和袁露的直接死亡沒有關係。”
“但你覺得有間接聯係。”他出乎意料的聰明,直接指出了林初話裏的陷阱。
林初訝異,她可以肯定的是,袁露是自己上的吊,但是自願自殺和有人逼迫的自殺是兩個概念。
尤其楊天永還有和袁露同款的情侶手鏈,這兩個孩子的關係很不一般。
林初沉默良久才說:“先吃點東西吧。”
楊天永的暈倒是因為幾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和進水,所以偵查員早早的就準備好了熱騰騰的粥菜,等他醒了讓他吃點。
她把水和粥放到男孩麵前,自己則坐在離病床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楊天永大概是真的餓極了,也不嫌燙,兩三下就狼吞虎咽的把粥喝完了。
林初一直在等待,她在尋找這個孩子精神最為放鬆的時刻。
“你是醫生,對麼?”男生問。
她點了點頭,目光一直逡巡在他身上,沒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楊天永的皮膚很白,坐在病床上穿著病號服的樣子,頗有幾分病弱的味道,眼神清澈卻帶了些憂鬱的神情。
正是十來歲的女孩兒們最喜歡的那種類型。
他低下頭撥弄自己的手指,用極輕的語氣問:“那…你覺得人死了以後,會去什麼地方呢?”
“為什麼會這樣問?”林初柔聲說,“但是我覺得,如果你能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那袁露的在天之靈一定會感謝你的。”
楊天永似乎有些吃驚她會這樣說,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浮現出一些林初無法看懂的情緒。
“請你給袁露一個公道。”
隨著林初的繼續誘導,楊天永猶如蚌殼般緊閉的嘴掀開了一條縫隙。
少年的眼神在掙紮,他好像很懼怕說出事實,但又渴望讓袁露的死因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她趁熱打鐵說:“別怕,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並且自己沒有參與袁露有關的自殺,你是無罪的。”
楊天永的手瞬間合攏拽在一起,他的眼神終於堅定了下來。
“我……”
“到此為止了,林小姐。”
冷峻而堅決的聲音插了進來,一個提著公文包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職業套裝,戴著一副無框眼鏡,頭發一絲不苟的盤在腦後,臉上的妝容很淡,但眉眼間的神情十分冷酷。
林初很快從捕捉的信息中分辨出這是一個性格極其果決的女人,她忠於自己的事業並且以此為榮。
她沉聲問:“你是?”
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從包裏拿出一個工作牌,“我是楊先生的法律顧問,現在為他的事情過來。”
“爸爸?!”楊天永比林初還要驚訝,他的表情很快變成了失落,“他……怎麼沒有親自來?”
“楊先生很忙,所以派我過來處理你的事情。”
說著,女人轉向林初的方向,用公式化的語氣問:“我有點事情想和林小姐說,借一步說話。”
她雖然是發出邀請,但是根本沒有給林初拒絕的餘地。
林初抬眸看了她一眼,忽而如沐春風般的笑了笑,“我知道有個好地方,走吧。”
從她那一笑開始,女人就知道自己可能在這場無聲的爭鬥中失敗了。
法律顧問一進來就擺出極高的姿態,本身就是想給這位林小姐心理上產生壓力,讓她隨著自己的引導一步步落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