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兩手的掌心連續碰觸了三次,最後在鼻尖位置合攏,加藤謙一和妻子由裏子深深地低下頭去,為遠在天國的兒子祈福。空靈而寒冷的倉頡寺中,隻有一片寂靜,從門縫吹進來的寒風把燃放在香案上的蠟燭吹得來回跳動著。
加藤憐子抬起眼皮向爸爸媽媽掃了一眼,卻見兩個人仍然是一副虔誠的樣子,又趕緊低下頭去,做出一副認真的樣子,心裏卻在想著,不知道這樣的祭悼要到幾時才能結束?天氣好冷啊!16歲的女孩兒隻覺得自己的雙手都要給凍僵了!
還好,加藤站了起來,先扶起妻子,再給負責祭悼的寺中的僧人鞠躬行禮,這才帶著妻子女兒走出了大門。
一出寺院,憐子立刻就恢複了女孩兒活潑的天性,似乎寒冷的感覺隻是在寺院中存在,外麵就是溫暖的春天一般。看著女兒活潑的身影,銀鈴一般的嗓音,想起再也不能見麵的兒子,加藤由裏子的眼眶沒來由的又一次濕潤了!
加藤沒有發現妻子的異常,拉緊了身上的大衣,腳下加快了步伐:“喂,快一點!”
“啊,嗨伊。”恭敬的回答一聲,由裏子跟上了丈夫和女兒的腳步。
走下電車,三口人慢吞吞的向家裏走去:“今天不需要工作了嗎?”
“唔,已經和田中君打過招呼了。今天不去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憐子歡呼一聲,一個人向前跑去:“西尾先生……有什麼新漫畫作品可以給憐子看的嗎?”
加藤這才看見,和女兒言笑晏晏的正是自己的同事,負責編輯和審稿工作的西尾勇行,後者看見他走近,也顧不得和憐子小姐答話,快步迎了上來:“辛苦了!”
“啊,辛苦了。”加藤知道,如果不是很緊急的情況,西尾不會找到自己家裏來,當下也不客氣:“有什麼突然的情況嗎?”
“是的。收到了一份特別的作品,我和田中君不能決定。特別來請您審閱。”
“那麼,請進吧。”
“是的。”西尾答應一聲,這才和加藤夫人問好:“冒昧來訪,打擾了。”
“哪裏,哪裏……”日本人的禮數確實非常周到,加藤由裏子一邊鞠躬,一邊柔聲回答。在前麵,憐子已經打開了大門。
男人們在客廳分別落座,兩個女士一邊燒水,一邊準備午飯——在這樣的時候到來,不留客人用餐怎麼行呢?
麵對著坐姿如同陸軍三長官一般標準的加藤謙一,西尾畢恭畢敬的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取出一摞厚厚的紙張遞了過去,口中還在解釋著:“本來是準備等到前輩上班的時候等您正式審閱的,但是這一次的《學童社》的印刷刻不容緩,就隻能冒昧的登門了。”(注1)
加藤習慣性的揩了一把上唇的八字胡,卻沒有接西尾的話題,而是徑直拿過了紙張:“マリンビスケット?”
“是的。我和田中君曾經翻閱過,這是根據……”
“我知道這是什麼。”加藤甚至有點粗暴的打斷了他,隻翻開看了一眼,這位號稱《學童社》最有經驗的總編的老人就皺起了眉頭:“怎麼,是彩色的嗎?”
“是的,前輩!”西尾沒有因為後者對自己的無禮而生氣,態度反倒更恭敬了:“如果按照作者的意圖進行印刷的話,隻怕成本會比普通的出版物高出一倍左右。”
“…………”加藤不再說話,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畫本上。
畫本很厚,粗略的數了數,大約在80頁左右,按每一頁4張圖計算的話,也有300多張,而且每一張都被作者上了色,憑借著近乎與生俱來的對於畫圖的認知,加藤的心中對這個還不知道年齡,不知道經曆的作者已經抱有了一定的好感:這絕對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呢!
再看具體的畫工,和自己一直以來熟悉的畫法也有很大的不同,人物的形象倒還是那種以素描的筆畫完成的,隻是整體的風格卻有很大的區別。要知道,在戰爭剛剛結束的日本,不管是這種給孩子看的漫畫類作品還是給成年人欣賞的正式的畫筆,都彌漫著一種從中世紀流傳下來的陰鬱和黑暗的氣息——當時的這種畫法被成為‘本格派’。但是這本圖畫的畫法卻有點類似於著名的漫畫家手塚治蟲的技法,卻又有點不同。手塚治蟲的畫法沒有這麼成熟!這是加藤在大約的看過《海洋餅幹》之後的第一個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