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吼得氣勢洶洶,尖嘴也張開了,能看見猩紅的牙胎,牙齒很尖利,似乎隻消一口就能拉下他半個胳膊來。宋立言能感受到自己心裏一瞬而過的慌亂,可也隻是感受而已,他知道她不會。
重新舀了一碗雞湯遞過去,他道:“你嚐嚐。”
小狐狸嫌棄地瞥著他,好半晌才軟下毛去,伸著尖嘴呱唧呱唧地呷了幾口。
“嗯,還是雞湯好喝,放過你了。”她甩甩尾巴,將整個碗都咬住,優雅地邁爪往外走,雞湯穩穩的一滴沒灑。
若不是嚐過湯的味道,宋立言許是也要相信她是因為這個才放過他的了,然而宋承林不是個會做飯的人,湯裏隻放了鹽,而且放多了,雞湯很油很膩,鮮味都被腥味兒給蓋過去了,樓似玉那種嘴刁的人,是不可能喜歡喝的。
她從一開始就沒想殺他,狐妖的傲慢讓她沒說實話。當年的宋承林是沒發現這一點的,所以他的心裏隻有唏噓和無奈,別的倒是沒感受到。
這時候的樓似玉不像她失憶時那樣乖巧,身上野性未消,對除了宋承林之外的人戒心極重,也一直沒有化出人形來。
四周光景一轉,宋立言恍然發覺自己又站在了小院的門口,晚天欲雪,他麵上平靜,心裏卻是焦急——樓似玉出去一整天了也沒回來,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其實不回來也好,他少了個威脅,可以好生養傷,但她要是在外頭遭遇什麼不測呢?
他惴惴不安地點了頭頂的兩盞燈籠,橙色的光流淌下來,將門檻照得亮堂,一直寂靜無聲的四周,也終於響起了腳步聲。
“沙”地一下,狐狸爪子陷進了地上的積雪裏,宋立言聽見了,察覺到他心裏一喜,然後疾步過去將她從雪地裏拎了出來。
“去哪兒了?”他問得有些急。
手裏的狐狸冷淡地抬眼看他,牙齒齜了齜,帶著些惡意地道:“我殺人了。”
“……”他僵在原地。
宋立言發現了,他隻是現在與宋承林共情,但不能左右他的想法,同樣,也不會被他的想法左右,隻是感受他的感受,恢複自己沒有的記憶。若換做他,也許會斥責拔劍,可宋承林沒有,他將她拎回了屋子裏,拿毯子裹了她抱到火盆邊,許久之後才問:
“為什麼殺人?”
“妖怪殺人需要理由?”她冷哼,“我肚子餓不行嗎?”
“我給你做了雞湯。”
“吃膩了!”她氣得發抖,“我不吃你是因為兔子不吃窩邊草,你也別管老娘吃別的人,你管不著!”
他歎息,一下下順著她的毛,將毛間夾雜著的雪渣子捋下來,又捏著毯子把她打濕的毛擦幹,低聲道:“你不是個喜歡吃人的妖怪。”
毯子裏裹著的樓似玉眼眶紅了,嘴巴動了動,卻還是負著氣似的仰著下巴。
“我也知道,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是好人。”他接著道,“你若是遇見了壞人,要吃我也不攔著你。”
“吃人也沒關係?殺人也沒關係?”她抬頭問他,“你也不打算收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