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往後一指,宋立言順著就瞧見了奄奄一息的秦小刀。他側躺在軟榻上,隻有眼珠子還好動,轉過來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沒吐出聲音。

“大人可別再動手了,他有話要說的。”樓似玉拽著他的袖子道,“那姓裴的下手太狠,還搞偷襲,秦掌櫃就剩半條命了。”

宋立言斜眼道:“我都讓你帶他走了,還能現在再殺他不成?”

樓似玉嘿嘿一笑,鬆開手隨他一起走去秦小刀身邊,手一翻便又借他幾分妖氣。不過她的妖氣到底是太強硬了些,嗆得秦小刀直咳嗽,好半晌之後他臉色好些,沙啞著嗓子喊:“夠了,夠了……”

“我還有很多話想問你,你可別跟我客氣。”樓似玉眯著眼笑,“等我問完了,你再死也無妨。”

秦小刀唏噓:“還真是千年前的樓掌櫃,冷血無情,半點沒有後來的樓掌櫃招人喜歡。”

“你說什麼?”樓似玉亮出了爪子,“什麼千年前?”

咳出兩口血沫,秦小刀呸去地上,費力地道:“您受孽鏡怨氣所侵蝕,記憶還停留在一千年以前,須得宋大人之血替你解了,你才能明白發生了什麼……重陽節將至,白仙家已經收好了九個四柱純陰的冥嬰,隻等孽鏡怨氣足夠,便要讓小妖王再臨世。”

聽得雲裏霧裏的,樓似玉找出那個長命鎖,問他:“小妖王不是本就要被生出來了?我還備著賀禮呢。”

“那是一千多年前。”秦小刀顫抖著手想去碰長命鎖,眼裏漸漸湧出淚來,“已經一千多年了,白仙妖後臨盆,遭大妖雍和攻巢,逃竄之中……遭遇不測,拚著一身修為將腹中小妖王以軟胎之形封印。”

樓似玉驚得差點將長命鎖扔地上,滿眼都是不敢置信:“妖後死了,小妖王沒能出世?那妖王浮山呢,難不成就這麼眼睜睜看著?”

秦小刀閉眼,嘴巴像涸轍之鮒似的艱難張合:“白仙之王浮山,遇上清司圍攻,戰死萬人之前。”

“……”

樓似玉傻眼了,覺得他所說的這些也太過荒誕了,可這模樣又實在不像在撒謊。她心慌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宋立言,拽著他的衣袖扯了扯。

宋立言歎了口氣:“這段故事上清司有記載,但說法有所不同。白仙妖王浮山幾百年前戰死,死前帶了無數上清司人陪葬,罪孽深重,以至於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超不超生是你們凡人的說法,妖界不興這個。”秦小刀嗤笑,腮幫子磕在軟榻上,說話含糊卻也帶了兩分輕蔑,“在你們凡人看來,殺人太多的都是罪孽。可在妖怪眼裏,人不過是修煉的佐料,殺也好不殺也好,都是順勢而為,就如同你們人吃雞鴨魚肉一般自然。”

宋立言沉了臉。

樓似玉連忙起身擋在他麵前,使勁兒揮著爪子打岔:“這個不重要,不值得大人生氣。”

說完,又扭頭作凶惡狀:“你還知道些什麼,統統交代出來。”

秦小刀深深地看她一眼,沾滿妖血的手指指向了宋立言:“他是你的劫數,一千年前是,一千年前後也是,你們在一起,總有一個人要為這千百年來的腥風血雨付出性命的代價。”

樓似玉沉了臉,捋起袖子氣憤地道:“我現在就讓你為自己的胡說付出性命的代價!”

宋立言頭疼地將她攬住,抱回懷裏箍好:“剛才誰還在勸我?”

“大人沒做錯,現在動手也還來得及。”她直磨牙。

看她這樣子,宋立言反倒是冷靜了,將她亂舞的雙手抓回來放在她小腹前按住,他繼續問:“以你之言,如今縣上死的孕婦都與白仙家有關,可李小二牽扯的那樁案子,凶手是凡人。”

“大人一開始不也將我當成凡人麼?”秦小刀輕笑。

妖怪不會總以原形過活,偌大的浮玉縣,能藏一個秦小刀,就能藏無數個白仙,有的會用原形殺人,有的卻也可以用人的手段加以迷惑。

宋立言恍然大悟,拿出一張黃符燃了,化出浮屠困,將他收了進去。

“你還要留著他?”樓似玉很意外。

宋立言氣定神閑地道:“你不是已經找不到白仙的老巢了?他肯定找得到。”

也對哦?樓似玉點頭,還沒來得及再多話,眉心就被他一點化回了原形。他將她同浮屠困一起揣進袖袋,匆忙趕回縣衙,讓宋洵查找浮玉縣內的孕婦。

四柱純陰,指的是一個人出生的年、月、日、時皆屬陰,但胎兒尚未出生,要算準四柱純陰實屬為難,宋立言也沒指望宋洵能立刻拿出結果來,最好的辦法,還是圍魏救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