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校長還在說連波,一打開話閘就滔滔不絕:“連老師的脾氣真是莫話說,好,真是好!從來莫見他跟學生發過火,可學生們都服他,也都喜歡他。他的文化底子也很深,字寫得那個漂亮哩……我家二丫頭就很喜歡看他寫字寫文章,經常莫事就跑去他房裏看他寫,他人也熱心,鎮上有誰找他寫字啥的他有求必應,小鄧你真有福氣哩,有個這麼有才的哥哥……”
因為口音的問題,聽楊校長說話,朝夕覺得很吃力,但她仍然聽得津津有味,三年杳無音信,突然距離他的生活這麼近,朝夕激動異常,一句話都不肯漏過。隻是她總聽楊校長提到“二丫頭”跟連波如何如何,不免留了心,二丫頭是楊校長的二女兒,二十歲上下,模樣還算端正,就是皮膚黑了點,靠近海邊紫外線強,皮膚肯定都黑。老楊家都叫這姑娘“阿霞”,吃飯的時候朝夕就注意到阿霞老是拿眼光偷偷瞟她,特別是剛才聽到朝夕不是連波的親妹妹時,她在不遠處的小桌上切西瓜,差點切到手……
恰在此時,阿霞端了切好的西瓜過來,很靦腆地放到朝夕麵前的桌子上。朝夕注意到,她的手臂很粗,看得出來她肯定經常幫家裏幹活。從傍晚進門到現在,朝夕幾乎沒有聽見她說過話,她好像很喜歡低著頭,特別是麵對著朝夕的時候,端著盤子的手都有些輕微的抖。
朝夕不免笑起來:“謝謝阿霞,你也坐下來吃吧。”
阿霞瞥了眼她,迅速搖頭,逃也似的到一邊去了。老楊叫住她:“你把你房裏收拾下,朝夕今天晚上就住這了。”
“不不不,不麻煩了,我住旅館。”朝夕連忙擺手。
“你是嫌棄我家吧?”熱情的楊校長不依,“雖然家裏擠點,可總比外邊住著踏實,你一個姑娘家的單身住外邊出了事咋辦,我沒法跟連波交代的。再說鎮上哪有什麼像樣的旅館,這兒窮……”
朝夕麵露難色,她實在沒有住陌生人家的習慣。
楊校長見她很為難的樣子,想了想,馬上又說:“哦,對哩,我這有連老師宿舍的鑰匙,他在學校有間宿舍,你要是嫌我家擠可以去他宿舍將就下。”
“可以,可以,我住他宿舍!”朝夕忙不迭地點頭,繼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怕……怕給您家添麻煩,住我哥的宿舍就省事多了……”
“沒事沒事,你隻要不嫌棄額們學校條件簡陋就好哩。”楊校長一點也不介意,還招呼女兒,“阿霞,帶你朝夕姐去連老師宿舍,帶上手電筒,路上小心點。”
阿霞一聲不吭地進了屋。
……
小鎮的夜晚非常寧靜,夜風帶來潮濕的海腥味,吹在身上黏乎乎的,估計跟空氣中的鹽分有關。也許是太靜了,偶爾傳來突突的摩托車聲音和狗吠聲時,顯得很刺耳。這裏的人們似乎都有早睡的習慣,雖然才晚上八九點,鎮上大部分人家都已熄了燈,隻有路邊的南貨店偶爾亮著昏黃的燈,店主多半坐在門口邊看著小黑白電視,邊啪啪地打蚊子。腳下是曆經歲月滄桑的石板路,凹凸不平,但走在上麵很踏實,就是沒有路燈,四下裏黑燈瞎火的,難怪楊校長要阿霞拿手電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