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05(1 / 3)

範倫汀最後選擇將牛奶放在門口, 對艾伯特微笑頷首:“既然陛下在忙,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第二次稱諾伊“陛下”時,諾伊沒有露出不滿神色。

範倫汀就沒有再更改稱呼。

說完以後又對著侍衛們微笑點頭, 便轉身離開,依舊是風度翩翩的紅衣主教。

艾伯特回頭看了眼範倫汀的背影。

這位主教倒真是沉得住氣,聽到自己“好像不行”的內涵話語都無動於衷,還笑著點頭離開。

說起來, 之前也是教皇之下的第一人呢, 掌管的權力可比國王能操縱的空間還要大。

竟然, 如此能屈能伸。

艾伯特收起了心中的想法, 端起放在門口的牛奶, 敲了敲門,進了書房。

好家夥。

三個男人。

還都長得一模一樣。

區別隻在於有些五官可能看起來比較柔和, 有些比較冷峻。

而且。

艾伯特不知道為什麼,就很不喜歡這三個男人圍在諾伊身邊。

祂們……就長了一張討女孩子喜歡, 但看起來就是浪蕩子的臉。

艾伯特把牛奶放在桌子上,看著仍然抱著公主, 無動於衷, 臉皮厚實的男人, 心下一驚——

竟然升起了股恐懼。

說不出任何指責四人運動的話語。

反而是諾伊掙開了男人的懷抱, 站起身,率先開了口:“人走了?”

艾伯特回神:“範倫汀大人嗎?”

“嗯, 他離開了。”

“說不打擾您,這是他放在門口的牛奶……您怎麼讓他去熱牛奶了?”

最後一句話有點酸。

這明明都是他的工作。

——即便他有了官職,忙起來的時候沒時間給諾伊熱牛奶,諾伊也從來不會讓別人做這些。

當然,艾伯特不知道。

別人沒做的, 三頭龍都補上了。

諾伊思緒明顯散亂,耳根泛著紅,“隨口吩咐的。”

艾伯特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鬆開,他試探的問:“您以前和範倫汀先生關係很好嗎?”

應該不是錯覺。

諾伊與範倫汀之間的關係很微妙。

彼此的態度說不出的古怪。

而且兩人還古怪到了一起。

諾伊語氣嘲弄:“兩麵之緣。”

僅僅兩年之緣,就被歸結為了白月光。

淺薄的喜歡。

艾伯特還想問些什麼。

三頭龍帶著被打擾的不滿,不知道是那顆頭先開的口,“這裏是帝都,艾伯特先生想知道什麼可以自己去查。”

以艾伯特如今的地位。

在帝都多的是人來巴結,尤其是教廷那群慣會趨炎附勢的人們。

艾伯特沉默兩秒,頂著對神明的畏懼,強裝鎮定:“可我不想從別人口中了解諾伊。”

諾伊掀了掀眼皮,端起了艾伯特送進來的牛奶,出聲詢問:“你生日是什麼時間?”

三頭龍:“!”

媽的,為什麼要問他!

艾伯特愣了下,和三頭龍想的差不多。

怎麼問他這個了?

“記不太清了。”他說,“我從小就不過生日。”

極度貧窮的時候隻能為生活奔波,日複一日感受疲憊與無望,哪裏還有心情去慶祝生日。

諾伊哦了聲。

艾伯特迅速看了眼三個男人,委婉暗示:“您早點休息,不要……太勞累了。”

諾伊:“好。”

艾伯特走到門口,推開門,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諾伊冷淡的聲音——

“艾伯特。”

艾伯特腳步微頓,回頭疑惑看諾伊,溫聲問:“怎麼了?”

“晚安。”公主說。

艾伯特愣了下,笑著說:“晚安。”

房間重回寂靜。

三頭龍覺得,好氣氛全沒有了。

祂委屈巴巴的看著諾伊,路過書桌旁邊,還故意把蹭掉桌子上的牛奶——

“不許喝範倫汀給的東西!”

諾伊沒去看祂,“下次不要浪費食物。”

三頭龍金燦燦的眸子的氣憤還沒聚成形,忽而消散。

祂湊到公主身邊,眼睛裏浮現出笑意,每一雙金色的眼睛都含著光。

“你怎麼不看人家?”

“是不是害羞啦?”

“人家可以親親你嘛?”

諾伊眼神冷清:“淫-蕩的龍。”

“小公主。”三頭龍彎腰,湊到公主臉前,鼻尖輕蹭公主的鼻尖,“你耳朵紅了。”

“……”

-

大概是三頭龍化形的騷操作,以至於這天晚上都沒休息好。

當然。

範倫汀眼中,今天的事情和上輩子沒有任何區別——

或者說,和半個多月之前沒什麼區別。

他頗有些熟練的念著教皇的罪行。

這是他今天進行宣判前才拿到的罪行,還沒來得及熟悉,但並沒有太大差別。

哦不對不對。

還是有的。

上一次他宣判的時候,在讀到某一條例時,被女王打斷了。

【奸-淫】

教皇的最後一條罪狀。

範倫汀心想,這種罪行在大庭廣眾之下宣讀出來,在這種宣揚禁欲風氣的時代宣判,犯罪者還是平日裏倡導禁欲的教皇,這得引起多大的民憤民怨?

他能想象得到。

女王也能想象得到。

但這些桃色新聞會自始至終的跟隨著教廷裏的聖女們。

雖然她們並不是都被教皇染指,但宣判了這種罪行,最先受到異樣目光的,便是這些在教廷之中,一直跟著教皇的聖女們。

女王沒有阻止。

範倫汀念完這一條罪行。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從一開始揮打鞭子的就是教皇的兒子。

而這個決定。

是在審判之前,在廣場上,直接做出的決定。

範倫汀沉著掀開下一頁,宣判教皇具體犯下的罪行。

後背發涼。

如影隨形的恐懼遊走在心口,從早上就愈發的突出,似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盯上。

他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女王,她依舊是淡淡的神色,像是在出神,見他看過去,眼眸微微抬起,示意他繼續讀下去。

……恐懼感更加強烈了。

該不會是。

女王準備等會兒放冷箭的時候,把他也順道解決了吧?

範倫汀掃到女王懷中的黑貓,金色的眼睛,冰冷的黑色豎瞳,像是對他格外不滿,排斥,厭惡。

奇了。

一隻黑貓竟然會有這麼豐富的情感。

他壓著雜亂的思緒。

繼續宣讀。

諾伊平靜的聽著。

範倫汀念著教皇的罪行。

——教皇犯下的太多,每個罪行都隻挑選出兩例最典型的念出。

重複著一遍又一遍。

她聽了很多遍,那些罪證,那些教皇犯下的,卻不知悔改的罪行。

諾伊敲了敲權杖,眼前盡是光怪陸離的景色,一道道光影折射進眼底,蒙蔽了這幅審判。

忽而有道聲音說:

【你想要脫離這裏嗎?】

諾伊抬眸,沒有發現任何人開口,她輕輕搓了把懷中躺著的黑貓,“你說什麼?”

“喵?”

三頭龍正緊盯著潛在情敵,防止這位範倫汀在偷偷摸摸給公主眼神暗示,擦出火花,根本沒有說話。

諾伊拍拍祂腦袋,“沒事。”

三頭龍:“哦。”

金燦燦的眼睛滴溜溜轉著,戒備盯著四周。

公主突然問這個問題,總不可能是幻聽了吧?

是誰?

是誰在祂眼皮底下偷偷和公主聯係!?

三頭龍感受到了一丁點的殘留力量,浮現出一個冷笑。

很好。

讓祂來看看到底想要做什麼!

審判結束後。

諾伊帶著三頭龍上了馬車。

三頭龍立刻口吐人言:“我有點事,要離開一下下。”

諾伊挑眉:“做什麼?”

三頭龍受寵若驚。

屬實沒想到諾伊竟然會關心這些小事。

祂一直以為自己和那條狗一樣,都是散養的。

當下有些熱淚盈眶。

三頭龍:“我要去問一件事,很快就回來……”

想到書內與書外已經一致的時間流速。

三頭龍肯定說:“不會太久的,最多一天的時間。”

萬一有別的事耽誤了。

這個時間也剛好能讓祂處理完。

當然,應該也不會有其他的事。

諾伊蹙眉:“找誰?”

三頭龍斟酌語言:“這個世界的,一個意識。”

並沒有直接說是書。

即便是早就知道自己生活在既定劇情之中,但被別人真正戳破幻影,接受現實,還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自己身處的世界,隻不過是別人筆下的幾段文字。

三頭龍觀察諾伊的神色,發現她除了冷冰冰的表情以外,並沒有其他的情緒波動,然後平淡地對祂說了聲“好。”

祂不放心:“我真的很快就回來了。”

諾伊:“嗯。”

三頭龍心想,要不不走了?

但很快,那股力量又開始蠢蠢欲動——

媽的。

故意挑釁!

祂“嗖”的一下衝到書麵前,“你他媽要做什麼?想死嗎?”

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去接觸公主?

警告她還是威脅她要去走劇情?

書瑟瑟縮縮,無辜回:“沒有啊,我就是看公主和您這樣一直在書裏也不好,就問問公主想不想脫離這個世界。”

三頭龍狐疑看它。

大有隻要發現它是在撒謊,就噴火燒死它的架勢。

書更害怕了,顫著腔調:“真,真的 ,不信你可以跟著我看一看嘛。”

它見三頭龍沒有說反對的話。

當著三頭龍的麵,用意念詢問諾伊:“您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嗎?”

諾伊正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理會它。

書看著三頭龍凶神惡煞的神色,快哭了:“您不想脫離劇情,脫離這一切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嗎?”

諾伊終於理會它了。

冷冰冰的兩個字,“不想。”

書立刻撤退:“好的,對不起,打擾了。”

回頭對著麵色難辨的三頭龍解釋:“我真的是想要幫您的。”

“您在我這本書裏這麼久,神力又那麼的醇厚,我這本書就是個小小世界,神智都不穩定的,怎麼能長久容納得下您呢?”

它斟酌了又斟酌,一錘定音,說出自己的打算:“所以,您帶著小公主離開這本書,一起去過二人世界,在宇宙各處遨遊,不是剛好嗎?”

三頭龍麵色仍然莫測:“這件事,我自己和她說。”

書興高采烈的哎了聲,“您放心,我會在您說過以後,做您的說客,委婉幫忙勸說公主噠!”

“我是您最最最忠實的小東西!”

三頭龍:“……”

這宣誓,真詭異。

但詭異的又有幾分說不清的感觸。

祂那股陌生的情緒——

實際上也並不陌生。

祂跟在諾伊身旁,早就體驗過這種情緒。

尤其是在幻想到諾伊會拒絕與祂在一起時,那股恐慌與不安,與剛剛那一瞬的心思完全相同。

我在害怕。

三頭龍心想。

我在害怕什麼呢?害怕諾伊拒絕與我一同生活嗎?

可如果諾伊不願意離開,祂永遠待在這裏也是可以的。

至於書說的,世界不穩定。

沒關係,總歸會有辦法讓這個世界穩定下來的。

三頭龍回到諾伊身旁。

來回不過三分鍾。

馬車還沒走到皇宮。

三頭龍興衝衝地準備彙報,我回來啦!

結果公主比祂先開口:“剛剛有一個聲音。”

三頭龍心頭一緊。

三雙金燦燦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問我想不想脫離這個世界。”諾伊冷冷嗤笑,目光含著譏諷,“奇怪的是,我並不想脫離這個世界。”

哪怕拚命想要躲開劇情。

哪怕重來了一次又一次。

哪怕厭倦至極,厭惡至極。

竟然也不想要離開這個被框架束縛的世界。

她在留戀什麼?

諾伊冷冷想著,她沒有任何可留戀的。

但她就是不想,不願去脫離。

三頭龍蹲在公主身旁,不知道她心思翻湧,也不明白她這個萬事憋在心頭的性格怎麼會和祂說起了這個事,但祂還是貼心說:“那咱們就不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