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晨光正好,方熾從高準的領帶架上抽了一條真絲領帶,搭在脖子上,一邊戴表一邊走到窗邊:“快點,我來不及了!”

高準放下牛奶杯走過來,前發有些濕,他隨意甩了甩,兩手分別握住領帶兩端,抬頭看了一眼,有些羞澀地笑:“這個顏色很襯你,”靈活的手指纏來繞去,熟練地抽緊、上推、扯平,他故意貼近了,帶著些挑逗的意味:“你喜歡的溫莎結。”

方熾一把抱住他,用胳膊卡住腰肢,鼻尖去蹭那烏黑的短發,高準撫摸著他的上臂,一副被寵慣了的樣子:“幹嘛偏要我打,你又不是不會……”

方熾的嘴唇在他臉頰周圍遊移,將碰不碰的:“你打,我會有好運氣。”

“我……”高準微低下頭,前發落下來遮住臉,指尖無意識玩弄著方熾襯衫肩膀上的褶皺:“我陪你去?”他挑起眼睛往上看,有些撒嬌的意思:“等著你。”

方熾兩手張開了大力摩挲,把那片背脊翻來覆去地揉,呼吸越來越急,他時不時窩下脖子去咬高準的下巴:“大學麵試,這個顏色會不會太帥了?”

高準癢癢地躲:“我的男人……”他像饜足了主人疼愛的貓咪,高傲地撥開方熾的嘴唇,仰起頭,直直把他看著:“就是要最帥的。”

這話語裏有蜜,那眼睛裏有星,方熾一把箍牢他,狠狠吻下去,高準愉悅地享受他這份霸道的癡迷,反手把他纏住,任他拉扯廝磨。

很快,方熾就會抓起手邊那道厚窗簾,拉起來遮在兩人身上,任誰看都是個繾綣甜蜜的吻,可張準知道,窗簾下的陰影是橘色的,在那暗沉的橘色裏,心虛苟且地,甄心給他拭去眼角的淚。

果然,方熾抓起窗簾了,觀眾席上響起一片驚豔的喧嘩,這是影片最後一個片段,也是拍攝的最後一個shot,張準盯著那麵巨大的、反著強光的熒幕,結了繭的心牆仿佛馬上就要崩塌,他站起來,沿著綠燈指示的方向朝應急出口疾走。

離開漆黑的活動現場,胸口的窒悶感好一點了,走廊盡頭是吸煙室,想想即將開始的問答環節,他覺得還是應該去抽一根。

《入戲》全球首映禮,多氣派的名字,他點上煙,鬆開領結,汗濕的手掌在昂貴的西褲上蹭了蹭,慢慢地,把第一口煙吐出去。這簡直是個夢,兩岸三地的同行,密密麻麻的機位,剛到會場的時候,站在人潮當中,他不敢相信自己是主角之一,直到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他才回過神,驚喜地叫了一聲“師哥”。

吳融親熱地笑著,摟著他走進人群,陳正森、周正、秦迅兒,一一握手寒暄,一年多不見,每個人多少都有些變化,陳正森見瘦了,周正的發際線退了一大截,秦迅兒還是那樣,樂此不疲地變換造型,張準跟他們說笑,一不小心,在人群深處看見了盛裝的甄心。

甄心也看見他了,先是愣愣地盯著,像一時半刻認不出,又像有千頭萬緒,閃爍著目光不敢認,吳融大咧咧招呼他,他才勉強過來,客套地伸出手:“張老師,好久不見。”

這幾乎就是那個夢了,張準顫動著眉頭,輕輕回握住他的手,盡量表現得像個久別重逢的老友:“好久不見。”

甄心似乎無話可說,幹巴巴應付一句:“嗯,好久了。”

之後就是尷尬的空白,張準訕訕收回手,甄心兀自偏過頭,一年,僅僅是一年,他們便形同陌路。

張準深深地吸一口,煙頭立刻燒得通紅,讓尼古丁灌滿肺葉,他才好麻醉自己脆弱的神經,首映結束,宣傳和路演緊接著就要開始,偷偷地,他有些期待,期待和甄心能再做一次“愛侶”,可能七天,或許十天,即使短暫,但偶爾搭個肩,不小心碰碰手指,他也知足了。

把煙在煙灰缸裏掐滅,他重新係好領結,正要出去,走廊上傳來熟悉的歌聲: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