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1
新入院病人,於歡,25床,早孕兩個月,車禍後出現腹痛,有少許見紅。
“先兆流產應該沒疑問了,該化的化,該驗的驗,保胎的藥用上,常規!”把急診科寫的寥寥數言丟給身後的實習醫生,推開病房的門。
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的於歡神情有些憔悴,但依然不失為一個美麗的女人,意外帶來的驚惶也會給容顏加上我見猶憐的分,這是相貌平平的女人永遠也得不到的福利。
走近她,露出安撫病人的微笑,輕聲說,“你的情況急診醫生已經跟我們交待過了,還需要做些檢查幫助確定是否會流產,同時我們會試著保胎治療,但是現在不敢說一定保得住,你要有心理準備。”
於歡看著我,漂亮的大眼睛裏水波盈盈,她欲言又止,想必是擔心同在車禍中受傷的的丈夫吧。
“你愛人在骨科,左手臂骨折,接好後打上石膏過一陣子可以痊愈的,不用太擔心,至於孩子,你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
她神情黯然,垂下眼簾,“他不是我丈夫,這孩子和他沒有關係。”
我有些愣住,急診醫生說拉來了倆口子,難道沒有和當事人確認過嗎?
“周醫生,25床新病人的家屬來了”。趙護士在病房門口叫我,見我走近,擠了擠眼睛,“還是個帥哥呢,剛在骨科上完夾板就來看老婆,患難見真情啊!”
我笑了笑,不知該如何把自己還沒消化掉的最新消息說清楚。
走到護理站,拿過於歡的病曆。
“醫生,”淳厚的男聲響起,我抬頭,望進一雙愕然的眼裏,全身血液湧向頭頂,一陣暈眩。
“這是值班的周醫生,”趙護士在一邊介紹我,“你愛人的情況問她就行了。”
我定了定神,“趙,他不是於歡的愛人。”
望著他,我說,“他是我的丈夫,顧宇。”
我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於歡突然回國了,多年後聽到她在電話裏的聲音,仍然禁不住心跳加快。她沒回父母家,而是住在酒店,我放下電話,發現自己手心裏全是汗。
於歡依然美麗,雖然眼角眉梢添了些歲月的痕跡,但成熟女性的舉手投足間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優雅,已經不是我記憶裏那個青春逼人任性倔強的女孩子,但是,當她默默地注視我時,時光仿佛回到我們當初相戀的時光,她也常常這樣情深款款地看著我。
那天晚上,我們喝了很多酒,於歡似乎有意讓我留下,她的眼睛她的神情都在邀請我。我沒有回家,於歡的身體勾起了那些久遠的回憶,柔軟豐腴,不像周言,隨手就摸到一把骨頭。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周言,可能隻是下意識,對於一個偷歡的丈夫來說不想到妻子是不可能的吧。於歡的反應有些熱情過度,但是我卻感覺不到她的歡愉,亦或是我心中的隱隱不安混淆了自己的感覺。
周言那天夜班,所以不會知道我夜不歸宿。翌日,我告訴下夜班的她,要出遠門一陣子,周言幫我收拾行李,像以前我出差時一樣。
接下來幾天,陪著於歡重溫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鐫刻著我們共有青春的那些過往歲月。初冬時節,紅楓滿山,於歡說想去看看。她似乎是在回避什麼,言談中絕口不提她的婚姻,問我過得怎麼樣,我說就那樣吧,和大家一樣,她聽後沉默不語。
回城的路上誰也沒想到會出意外,車開得並不快,但還是沒注意到轉彎處會突然衝出來一輛車,我下意識急轉方向盤,還是撞上了。
我們一起被送進醫院,我左臂骨折,於歡被送到婦產科去了,我才知道她是帶著身孕回來的,那麼她放縱自己的理由又是什麼?
手臂複位後固定好,立刻去婦產科看她,一個胖胖的護士叫我找值班醫生。
我知道這是周言的單位,但是想不到當晚是她的夜班,她滿臉錯愕,尤其護士以為我是於歡的丈夫。
然後她說,“他是我的丈夫。”
2
作為一個年屆三十的未婚女子,每每麵對別人的詫異和揣測的目光時難免會有些不適,雖然你的單身沒有妨礙到任何人,但是所有人卻似乎都有權利對此置評一番。
午夜夢回,突然自惡夢中驚醒,擦去額際的汗,無力地問自己,難道真的不需要一個人共度這樣的難眠之夜和漫漫人生嗎?
就在急欲擺脫單身狀態時,顧宇出現了。
他坐在那裏,清俊的麵容,淡定的氣質,乍看到我時,平靜的眼睛裏才泄露出些許情緒,那是人們突然遭逢意外時才會有的表情。
我也很意外,光聽王阿姨介紹他的條件已經好得可以得道升天,已經讓我覺得完全不是一個等級,沒想到長相也是女性殺手級別,這樣的天仙都需要相親,那我這樣的凡夫俗子真的是沒機會了,老天沒眼!
那天下午病房很忙,臨下班時來了一個宮外孕大出血,急診手術,開完刀,已經到了約定時間,再想把自己粉飾成太平盛世豈不得到半夜,我向來不喜歡遲到,也不會讓別人等,於是脫下手術衣直接赴約。
王阿姨顯然被我的樣子驚到,說話都有些打結,丟下我們就走了。
天仙又怎樣,我在心裏努力不屑一顧,半天沒喝水的喉嚨幹得快要冒火,反正已經沒形象了,不必再掩飾了。一口氣喝光了杯裏的水,迎上顧宇饒有興味地目光,可能他以為我剛從撒哈拉沙漠曆險歸來。
“我是周言,不好意思,上班沒時間喝水,希望這種牛飲的方式沒有嚇到你!”
“還好,我心理夠堅強,不會輕易被一個女孩子喝杯水就嚇到,你應該也還沒吃飯吧!”
“呃,是,不過……”
“那正好,我也沒吃!”他直接叫來服務生。
可能口腹之欲的滿足讓人容易放鬆下來,又或者因為三月的空氣,紛紛的都是春意,和顧宇的初次見麵沒有見其他人時的不自在,那是最愉快的一次相親,也是最後一次。
大學畢業後於歡直接出國,我的初戀,大學四年的感情,撇下我絕然而去,自尊不允許我苦苦挽留,何況她去意已決,留也留不住,彼時的我們,都年輕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