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3 / 3)

用上海話來形容,知了同學除了好吃這個大優點之外,為人處世也“老有腔調”的。它很有一種顧盼自憐、孤標傲世、不同流俗的文藝範兒。嗯,它跟人類中的文藝青年蠻像的,在某些方麵更為成功,甚至可以充當一下他們的導師。

(一)長得醜也無所謂,重要的是造型。你看知了同學那身亮閃閃的黑衣,與銀色的翅翼,實在是儀態非凡。你絕對想不到它在地下待了好多年才破土而出的。就這麼徹底地隱瞞了土氣的出身。當然,不是說鄉土出身有什麼不好,蚊子同學來自臭水坑,也未必見得高明。但知了同學那種與過去堅決撇清的狠勁兒,令人刮目相看。

(二)除了造型之外,還要顯得有學問。這個更加簡單,隻要做一個“知道分子”即可,無論啥事皆以“知了”應對。做“知道分子”久了,自然就成了“知識分子”。

(三)時刻不要忘記,擺出仰望天空的姿態,不一定是45度角,隻要呆呆地望著那近似無限透明的藍色就可以了。據說,豬是唯一不能仰望天空的動物,它們遭受到了多少的鄙視!

(四)搞點獨立音樂。沒見過比知了同學更加沒有樂感的,天生一條直嗓兒,都可以修一條高速公路了,但人家就敢唱,還聲嘶力竭,雖然難聽得要死,偏偏還有雅士來捧場稱讚。“高樹有遠韻”“蟬噪林愈靜”“流響出疏桐,非是藉秋風”。

(五)堅持吃素,或者對外宣傳吃素。就算再熱愛吃肉,也要偷偷地別讓人瞧見。你想,一個愛吃蒜泥拌大腸的家夥的心靈,怎麼可能產生高貴而優美的思想呢。知了同學之所以名譽不錯,就在於一直堅持餐風飲露,遂成為心靈高潔的象征。雅士們甚至以知了同學自況。“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倘若肚子一旦咕咕叫,就像蒼蠅同學一般飛進了廁所,那就大煞風景了。

(六)務必起個好名字。潛伏在地底的時候,它叫“知了猴兒”,爬上高枝之後,它改了個藝名叫“蟬”,跟“禪”同音,聽起來何其體麵。這個好辦法被人類早就學了去。譬如,一個叫周鵬的歌手,唱了許久也不出頭,就改了個藝名叫薩頂頂,馬上就有人望風來崇拜了。

(七)除了隱瞞出身之外,還得隱瞞一下年齡。雅士們對於知了同學十分同情,以為它的生命隻有一個夏天,因此盡情歌唱,然後英年早逝。根據生物學家的考證,它在地底下已然潛伏了至少三五年,甚至還有多達30年的。比起大多數隻能快活個一年半載的昆蟲,深藏不露的知了同學絕對是個超級壽星老兒。

二、談談情,跳跳舞,說說髒話。

看誰罵得巧,罵得狠,罵得過癮。罵完了我們相視大笑,倍覺身心愉快。

1.自廢武功。

經過台東夜市,看到一位潑辣的賣菜大姐和一個管理市場的大哥吵了起來,圍觀者甚眾。兩人使用“母語”相互攻擊,力求動詞有力,受詞準確,形容詞狠毒。翻來覆去,比賽分貝,甚是無趣。我在旁邊觀摩了一番,替那大哥想,那大姐罵過來,應該如何運用更有力的“母語”回擊,然後再為那大姐想,如何抵擋並且更凶狠地反攻。這很像是《射雕英雄傳》周伯通獨創的絕技“左右互搏”。我在想象中如此這般“左右互搏”了一番,覺得功力大增,很有進益。

雖然我的髒話功力非同一般,卻再也沒有施展餘地。這個世上值得罵的人或事太多太多,正因為到處都是目標,反倒失去了目標。我已經喪失了憤怒的能力,唯有閉口不言,如同周伯通一樣,力圖忘掉自己的武功,讓那些精妙無比的髒話,在心裏無聲地爛掉。這是多麼可惜的事情!

2.論髒話的正義性。

總有一些幼稚的家夥認為髒話是低級的、陰暗的、不體麵的。他們的觀點跟墨索裏尼差不多。墨索裏尼曾推動消滅髒話的運動,貼出海報勸導意大利人,“為了意大利的榮譽,請勿咒罵”。假如你認為法西斯是非正義的,那麼,遭到法西斯反對的髒話,自有其正義性。總之,不說髒話,並不意味著就站在了正義一方。比起山呼“××萬歲”,我寧可聽一句髒話,它更有人味兒。

3.髒話與情話。

髒話比情話更長久。美國科學家對老年癡呆症患者的相關研究發現,盡管他們渾渾噩噩到連親人的名字都忘記了,詞彙量也大幅度地縮減,但是還能說說髒話。這個發現令人沮喪,想想吧,你的名字在愛人的腦海中,並非最後才會消逝,它居然不如一句“他媽的”更加難以磨滅。

髒話比情話更真誠。荷蘭司法機構的研究人員,將一份疑犯的證詞記錄中的髒話全部刪除,再給其他人閱讀。人們對它的信任度較原文大大降低。所以,把“我操”與“我愛”拿到實驗室的顯微鏡下麵,進行一番成分鑒定,前者的真誠因子的含量會高出許多。

綜上所述,最長久最真誠的情話應該是這樣的風格。他媽的,我愛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