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你是否會有一種來自底層社會的自卑感,它就如同汙濁的空氣,時常彌漫在你的周圍,順著你孱弱的呼吸,進入你的血管,然後滲透你的血液,在你的身體裏無數次循環,毫無道理可言地刺痛著你的肉體和靈魂。這與生俱來的鐐銬,使你永遠觸摸不到顧城所描繪的詩意世界:“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於你而言:白天也是黑夜,黑夜永遠漆黑。你獨自逆行在人生的單行道上,拖著碎步,從黃昏走進夜晚,夕陽拉著你的影子,那便是孤獨的長度。
你是否會時常覺得自己失去了皮膚——你僅有的對抗這個世界的鎧甲,這樣一來,即使是外界的一粒細小塵埃,不幸輕落在你的身上,你都會有隕石墜擊地球般劇烈的疼痛感。但你隻能無所作為地默默承受著,縱然牙齒咬成白色粉末,牙齦滲出簌簌鮮血。因為你曾撕心裂肺地哭喊、呼救過,但得到的回複,依然是寂靜到讓你無數次害怕的四周。正如之前,你不辭辛苦種的鮮花枯萎了,你也就不願意再種花半棵。從此,“掙紮”和“反抗”在你的世界裏消失不見。
你是否會在夜裏無限次的做夢,夢裏都會有夢,類似於薄伽丘寫《十日談》那樣——故事裏麵嵌套故事。我想,你無非是想夢到: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一雙帶著光亮的大而有力的手,當你被迫跌入萬丈深淵時,能將你及時從地球張開的血盆大口中解救出來。然而現實總會打折,夢想從不二價。你終究不能如願以償,既看不見那雙手,也等不到那雙手。就連你做噩夢都不能驚醒自己,待你拚命苦苦“掙脫”,方才醒來時,已是熱淚打濕了枕頭,冷汗淹沒了被褥。
你是否會時常因為害怕自己並非珠玉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為有幾分相信自己是珠玉,而不願與平庸的沙礫碌碌為伍,於是內心逐漸遠離塵世間,軀體刻意疏避人群,結果隻能是在生命裏不斷地用憤懣和羞怒飼育自己懦弱的自尊心。即使這樣的自尊心殘缺不堪、扭曲變態,可終究還是你自己的,你擺脫不掉。如同魚兒找不到大海,一方泥潭也能過活;花兒尋不到春天,寒冬都不曾放過。假使有一天你真的擺脫了,大概那時你已經去到了佛家所說的“彼岸世界”。
你是否會覺得自己還年輕,可以支配時間,能夠拚盡全力蓄積力量,以求在自己的身上割開一道裂隙,讓光透過,好讓自己冰冷的臉滑過一抹紅潤,好讓自己麻木的手會有一絲暖意。可是我,忍不住想問你的是:你能等到光嗎?你能等到光嗎?!你能等到光嗎?!!我想:也許光還沒有等來,你已經流幹了鮮血,痛死在漫漫黑夜裏,淒慘悲涼到無人知曉。要是你的靈魂還有意識的話,你可能會聽到這麼興奮的一句話:“你們快來看呀,這裏躺著一個自殺的傻子耶。”
你相信命嗎?這就是你的命。你不信命嗎?那為什麼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與你無關,即使與你有關,也無疑都是:在你麵前不約而同地轟轟烈烈地毀滅!看吧,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先燃燒了自己,後淨化了別人。因此說:與其被命運帶走,總好過被它拋棄。我並沒有嘲笑你,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如今的如今,生命已和生活無關。就像:從前慢,月色很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一個承諾連著開始和結局;而現在快,一輩子可以喜歡上很多人,可以上一秒信誓旦旦:“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下一秒便能成為過眼雲煙,被吹散在天邊,然後毒咒餘生“老死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