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西裝青年趕出去後, 男人在原地站了許久,手指不斷摩挲著手腕上如蜈蚣形狀般醜陋的疤痕,他俯下身近乎趴在魚缸玻璃上,漆黑如夜的雙瞳詭異又執拗地緊盯著那些四處逃竄的魚兒。
那張和唐見山一模一樣的臉上布滿縱橫交錯的青色紋路, 像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一直沿著頸線向下被衣物掩住。
樓道裏響起腳步聲, 很輕, 但在男人耳裏卻被放大了數倍。
他起身不再逗弄可憐的小魚, 繞到後麵的書櫃前, 從極為隱蔽的小角落掏出一把手-槍, 撈起旁邊的小塊布料仔細擦拭。
待擦的槍身反出光亮後,他才將布料拋開,舉起槍向著門口的方向, 在即將扣動扳機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進來的人正是唐見山。
唐見山剛進門,便見另一個“他”手持槍對準自己, 忍不住發出聲冷笑, 看不出表情的臉對上男人,說:“是我給了你錯覺嗎?讓你覺得能夠殺死我……”
頓了頓,唐見山像是想起來什麼,又開口:“或者你認為我死了後, 你還能活?”
他眼神裏飽含深意地盯著人,男人感受到對方的鄙夷,竟然也沒動怒,反而是收了槍,擺了兩下手,似笑非笑地回敬了一句, “哪能把你弄死啊,你死了我還怎麼得到小家夥啊。”
唐見山眼神瞬間就冷了,他目光移到在人身後的魚缸裏,看見那一條條翻肚的魚,手指下不自覺動了動。
男人感受到唐見山隱隱壓不住的殺意與憤怒,緩緩收住了笑,卻又發現唐見山驟然收回了所有情緒。
唐見山破天荒地沒跟男人計較。
見唐見山默不作聲,頂著一身青色紋路的男人也跟著沉默下來,他眯了眯眼,打量著唐見山。
兩人同出一源,很多方麵都極為相似,瞧著唐見山俊美的輪廓,他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臉,回憶起在這之前,臉上與這人無一差別的容貌,心逐漸下沉。
眼裏濃重的惡意與嫉恨呼之欲出,又頃刻間化為烏有。
看到這張幾乎沒有差別的臉,他就控製不住想要殺掉眼前人的欲望。
不同於其他碎片有光鮮亮麗的身份和地位,他自誕生起就被唐見山封印禁錮於此。
除了相通的記憶情感容貌,他甚至不配擁有一個名字。
每日每夜每刻感受著其他碎片的喜怒哀樂,隻有他日日夜夜待在封閉的房間裏,看著一成不變的書冊。
這裏狹小的天窗連透出陽光時都可憐的要命。
孤獨,寂寥,憤恨……以及求而不得的痛苦。
每天盯著魚缸裏四處碰壁的蠢魚,荒廢時日。
——他可是恨及了唐見山,厭惡透了那些心裏充斥著汙穢欲望的靈魂碎片。
他一定要見到晏敘白。
男人從未與少年謀麵,他很想見他一麵。
同時……
——他想看這些人悲痛欲絕,後悔萬分的模樣。
唐見山不知道身前男人的心思,他之前接受了林安的邀約,卻反而並沒有前往赴約,可以說出於純粹的不想見,也更是因為看見他們就覺得煩,恨不得把他們全毀滅了。
一個個的看著就糟心極了。
隻是在將楚夜淮趕走後,回到自己的地方,看著自己這個碎片的背影,他才猛然想起來,除了其他人外,還有一個和他長相極為相似的碎片竟然被他遺忘了,這個碎片從誕生之初就有著他全部記憶,並且分走了他大半的力量,極其難搞,迫不得已,唐見山便將其封印起來。
唐見山難得想起來他,主要是自從被封印異能後,這個碎片一直安分守己,安靜的不像話。
想到這人從前的樣子,唐見山移回視線上下打量著,看“他”斂著眼不動聲色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自己是有多蠢,才覺得“他”安分守己,放任不去管“他”。
“以前的我不管,隻是從今天起,希望你可以‘安分’一點。”唐見山想到最近一係列出乎意料的事情,有些頭疼,又威脅性的警告了兩句。
這些事背後若說沒有眼前這人的推動,唐見山都不信,一時間,猶疑的目光又探了過去。
在唐見山毫不遮掩的帶有侮辱的懷疑下,男人輕笑一聲。
“你要隻是來警告我的,那大可以放心好了。”我的目的永遠隻有一個。
“一直以來,我都守著‘安分’這條底線,從不逾矩。”
男人神情很是誠懇,至於其中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總之,唐見山來的時候匆忙,待了不久後又匆匆離開。
時鍾上指針滴滴噠噠走過一圈又一圈,月色退去,朝陽初生,淺淡的金色光線從狹小的天窗泄露,男人站在原地,被一道隻有他看得見的銀色屏障隔離在玄關處。
光映照在男人那張布滿青色紋路的臉上,透出糜爛中墮落又邪氣的色彩,無端詭異又令人沉迷。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