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報怨,那要分人,我永遠都不會勸你對他以德報怨。那些傷害和陰影,都不可能會是在一朝一夕之間恢複的,反而隻會在時間的流逝中越來越深刻,而他這些年對你,從來都沒有盡過責任。”
安諾感覺這個時候的自己很像是一個惡毒的女巫,在用著自己的巫術給言肆洗腦。
可是她就是這樣想的,她不是個聖母,言肆也不是個聖母,言明本來就不值得原諒,她到現在都無法想象,言明究竟是喪心病狂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才會那樣對待言肆。
她無法感同身受,所以永遠都不可能勸言肆以德報怨,但是她也不願意讓言肆永遠活在那樣的記憶之中。
至少現在,言明得到了他該有的下場。
“你不是冷血決絕,你做的隻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而已。”
甚至說是,言肆比普通人更加的隱忍,不然的話也不會跟言明在同一屋簷下這麼多年,始終都還是為了保護家裏的另外兩個親人。
他的壓抑才造就了他的沉穩,隻有自己才能扛起一片天。
“但是他前幾天給我打過電話,我沒去。”言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拒絕了見他最後一麵。”
“你想見他嗎?”
“不想。”
他回答的很幹脆,很直接,甚至是堅定。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會見他最後一麵。”安諾很平靜的安慰著他,即便是現在在法律上,她跟言明還算是一家人,甚至見麵還要稱呼他一聲父親,可是她對於這樣的男人,很看不起,也永遠不會開口。
“你不去見他最後一麵,不是不孝,而是他該得的下場,他早就該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安諾頓了頓,“但是在他離世之後,那些所有的過去,你就都可以放下了。”
言肆的身形一怔,她的話,其實跟他想的一樣,隻是他有些過不去那個坎。
明明那些埋在自己心裏那麼久的傷痕,怎麼會就這樣隨之揮散了?
“我之前就看出來你有心事了,隻是我沒問而已。”安諾說的直白,“初一那天早上你站在我背後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應該也是那天,他接到了言明的消息,說想見他最後一麵的消息。
言肆看似冷冽沉穩,其實心思敏感細膩的多,尤其是在重新跟安諾在一起之後,總是怕有什麼樣的舉動,嚇到了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他現在一點都經受不起身邊的人再離開了。
“我之前沒告訴你,是怕你想起以前的事情。”言肆抿了抿唇,有些沉鬱。
“我又不是失憶了,以前的事情當然都記得。”安諾很坦然,“但是人要向前看啊,那次的那個噩夢隻是個意外而已,又不是天天都會這樣,那個時候我情緒不穩定引起的,所以你才該更加的不要有壓力。”
安諾習慣性的開導人,也習慣性的安撫著他緊繃的情緒,三言兩語就能說通他所有的堵塞和矛盾。
“你怨他是人之常情,甚至是恨他都在情理之中,但是死者為大,至少你要讓他入土為安。”安諾抬起頭認真的看著他,“不要讓你的良心上過不去,也不要讓自己有遺憾。”
安諾深知,如果這個時候的言肆因為當初言明對他的種種記恨於心而讓他沒有下葬之地的話,以後肯定會後悔難過的。
言肆轉過身麵對著她,看著麵前的女人,目光沉沉的,一顆心就這樣被她撫慰的平整了。
他抬手,指腹輕蹭著她的臉頰,好半晌才啞聲道,“好。”
……
——
言明的死訊,知道的不僅僅是言肆一個人,後來被通知了的還有林一蘭和湛藍,那個時候言肆已經在去漢城的路上了。
安諾被他留在了家裏,她對於言明的死沒有絲毫的動容,說她沒良心也好說她無情也罷。
到底,言明這個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安子祈第一次放學是由司機去接的,安諾行動不方便,沒有言肆陪著就隻能在家裏等他,他回家之後四下都沒找到言肆的身影,安諾也隻是沉沉的回答了一句,“他去接人了。”
“去接誰?要來我們家嗎?”
“接……一個故人。”
安諾側過頭去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沒有給言肆打電話,這個時候,始終他還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至少現在打電話過去想讓他輕鬆一些,那都是無稽之談。
言肆去的很快,回來的也很快,在第二天淩晨就回了s城,手裏多了一個骨灰盒。
那個滿臉沉鬱的男人,臉上終究還是沒有表情,看不出來悲傷,也沒有一滴眼淚,就像是真的隻是去接了一個故人,而那個故人,隻不過是恰好沉睡於這個盒子裏而已。
安諾還在懷孕,言肆根本就沒有帶言明回去,甚至連家都沒有著,在這之前林一蘭已經給言明找好了墓地。
沒有葬禮,沒有哀樂,但是墓碑前,終究還是站齊了一家人。
一家……言明從始至終都虧欠著的人。
“你變成了這種人,我一點去見你爸的臉麵都沒有。”湛藍站在墓碑前,看著那張黑白的照片,語氣始終還是有些沉重,“你也不要去找他了,他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