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衡和魏無忌頂著日頭,騎了馬站在高處望著場內狩獵前的各種行祭與操練。趙國因地處中原最北,直麵戎狄侵擾,因此趙武靈王率先更改了車戰為主的戰爭方式,也有了“胡服騎射”的改革。此刻齊衡所見趙軍都是趙王近衛或選士,人人身著短衣長褲、束帶蹬靴、斜背弓箭,算得上軍容整齊進退有度,奈何對秦兩次大戰,趙國男丁凋零,所以難免有些年紀偏大或偏小的人也摻雜在軍隊中,顯得有些不諧。
魏無忌見齊衡出神,問:“在看什麼?莫不是你想去趙王身邊?”
齊衡思緒被打斷,怕他想歪,忙說:“沒有沒有,在感慨趙國地處中原中心,土地肥沃,本來處在各大國爭奪激烈的劣勢。但如今看來,賴於趙武靈王奠定的雄厚基礎,趙國才能在齊國衰落後成為合縱抗秦的中堅力量。也難怪長平之戰,趙國敢參與進去。”想了想又說:“不過大戰後,各國都會傷元氣,說到根本,傷的還是百姓的性命。”
“大爭之世,不爭的就要等著被滅亡,哪個君主敢有絲毫懈怠,隻是你說得對,首當其衝的還是百姓。”魏無忌看了看王旗開始移動,便說:“狩獵開始了,咱們也走。”兩人便帶頭策馬向林子裏奔去,身後諸人也一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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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各路獵手拎著戰利品歡笑交談著回到營地,他們身後,被驚擾一天的森林終於慢慢恢複了寧靜。
魏無忌應王命去主帳飲酒歡聚,齊衡等人則在自己營地裏燃起篝火,烤了新鮮野味佐了美酒圍坐在一起。
齊衡許久不曾如此暢快策馬,加之日間眼中所見俱是周圍官兵武士弓弩齊發,耳邊所聞都是呼喝歡呼之聲,也為之感染,覺得胸中也熱血沸騰,看到有人收獲獵物便忍不住隨著一起喝彩鼓掌,情緒高昂的一天下來竟然毫不疲倦,和朱亥等人興奮地數點隊伍中誰的射技好誰的圍獵本領高。
正吃得七八分飽,有守在外圍的侍者來通傳說趙王有賞賜,自然有魏無忌的管家和門客去打理,聽著宮人唱名,仿佛是些虎皮豹皮之屬,想來是白日裏獵獻給趙王的動物,趁新鮮取了皮毛再賞給隨行的人。
過了不多時,幾個趙宮內監裝束的人被引到齊衡麵前屈身行禮。齊衡見領頭的內監滿臉堆笑,心下納悶,但也隻好先起身躬立還禮。那領頭內監忙說:“齊公子莫要客氣。君上聽說公子極得信陵君看重,無忌公子在邯鄲也有知交好友可敘,君上大為放心,因此對您也有賞賜。”
齊衡忙施禮謝道:“多謝君上,齊衡惶恐。”轉頭向齊雨示意。
後麵的小宦們邊唱了名邊將手中的東西放作一堆,齊雨依規矩清點了。
那領頭內監說:“信陵君特意跟君上說,齊公子不喜拘束,也替您謝過了賞,您便不用去君上麵前了。秋日夜寒,君上另賜了一杯暖身酒與特製的肉脯。”又轉頭對身邊的小宦點了點頭,那小宦將手中始終托著的一個食盤捧到齊衡麵前。
齊衡抬眼一看,紅色漆盤當中放著一隻小酒樽與一個小漆碟,樽中的酒水不知是被襯的還是本身就有些赤色,想是調了藥物,旁邊的肉脯薄薄的一片,紋理分明,看起來倒是很有食欲。
魏無忌的管家見齊衡隻是盯著漆盤看,恐失了禮儀被趙王怪罪,忙進了幾步悄聲說:“齊公子,君上賜下的酒食是要當場吃下的。”
齊衡忙“哦”了一聲,接過旁邊早準備好的布巾拭了手,捏過肉脯咬下半片,肉質鮮嫩,清香爽口,不知是怎麼炮製,忍不住將剩下半片也吃了,端起酒一飲而盡,才行禮謝了趙王賞賜。
領頭內監一直探頭盯著齊衡將肉脯和酒吃喝下肚,臉上笑意更深,又說:“齊公子好酒量,這暖身酒後勁有些大,公子好生歇息,稍候信陵君也該回來了,他說請公子去他帳中等著說話。老奴告退。”
齊衡聽他突然提起魏無忌,心中略覺奇怪,但也不及細想,忙和眾人一同躬身施禮將宮人們送走。
不知怎地,剛剛的酒下肚,覺得小腹有些灼熱,想是酒性有些烈,又想起那領頭內監所言,齊衡便對齊雨吩咐了一聲,轉去魏無忌帳中等他。
魏無忌本是陪趙王飲宴到中途,被平陽君趙豹問起齊衡,才說他此次也一同來了。平陽君又對著趙王一通誇讚齊衡將玉具劍設計得受人追捧跟風,還說魏無忌對齊衡如何青眼有加,得空便和齊衡約在一處。
席間人早就知道魏無忌多次推辭了趙王賞下和平原君等人贈予的美人,此時聽了趙豹誇大的形容,或多或少都有些恍然之感,爭相舉杯說有機會見見這位齊公子。魏無忌雖隱約猜到眾人有所誤解,也不便多解釋,隻笑著繼續推杯換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