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超道:“餘智良拿著舉報材料一直告到省裏,起初戴計田對老同學還是網開一麵,派人把他帶回銅嶺後好言好語相勸,主動表示出筆錢讓他到省城做生意從此不過問銅礦的事。餘智良堅決不從,如此好幾趟讓戴計田失去耐心,羅織罪名把他抓起來隻關不審拖到現在。”
方晟默然良久,問道:“哥哥餘智勇仍是礦工?”
“礦區行管人員,前幾年沾餘智良的光做了個小頭目,後來實際上靠邊站就等辦退休手續。每次上麵有人來礦區,或者象市紀委、振興領導小組調研組到銅嶺,餘智勇都是重點被盯防對象,根本沒機會靠近。這回還是靠著礦區裏的一班老兄弟掩護,提前化裝成礦工躲在車間裏碰運氣。”
“餘智勇手裏有確鑿可靠的證據麼?”
何超謹慎地說:“餘智勇自己說有,但誰知道呢?上訪、舉報人員都號稱掌握足以把對方送進監獄的材料,有時看下來不是那回事。他看出我有疑慮,給我看了手機裏一張照片——幾十根金條排列得整整齊齊都有編號;一段錄音,餘智良送這批金條去戴計田家兩人對話的全過程,其中餘智良特意點明編號!類似證據,餘智勇說還有很多!”
“用心良苦了,這可以算作直接證據。”方晟道。
專注開車的魚小婷冷不丁道:“明天我去找餘智勇。”
“不行,”何超道,“餘智勇不相信任何人,除非把材料親手交給方市長或詹書計,這是餘智勇的原話。這幾年戴計田始終擔心餘智良偷藏了一批不利自己的證據,挖空心思想騙出來,餘智勇好幾次險些上當。”
方晟思考了兩三分鍾——提拔到正廳以及副部後,他說話的節奏更慢,思考的時間更長,尤其私底下說話不再象在黃海、江業時蹦豆子似的,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與此相對應的是,以前眼神裏令人戰栗的鋒芒和銳利逐漸內斂,取而代之是大領導們慣有的親切、和藹、睿智。
做大領導須得有靜氣,也不能隨便表態,想什麼必須在心裏斟酌幾個來回,說出口已經磨礪得沒了棱角。
“今天戴計田在礦區的表現,你們都看到了,想順利做好礦區下崗工人的思想工作,恐怕還真離不開他。”方晟道。
何超道:“跟餘智勇談話時我也想拖段時間,等壓降產能行動過去後由振興領導小組調研組上門接觸,但餘智勇說這回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人多嘴雜事後難免不會傳出去,所以過兩天就離開銅嶺去外省隨便做點小生意,隱姓埋名供養好弟弟正在京都讀研的孩子,不再回來了。”
“是這樣啊……”
方晟仰頭倚在靠墊上,陷入了深深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