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不過看了半小時,考慮如何處理卻花了一個多小時,最終方晟叫來耿大同。
“慕書記把包袱交給正府,大同市長覺得怎麼應付?”方晟問。
耿大同暗罵慕達用心歹毒,又暗罵方晟半斤八兩,這種事兒最好耳朵一捂裝作不知道,知道了就得參與處理,頭疼萬分。
“既然慕書記沒直接移送省紀委而是給了咱們,說明不想聲張,打算低調處理。”耿大同硬著頭皮道。
方晟又問:“怎麼低調法?”
媽的,事事都問我,要你市長吃幹飯的?
耿大同故作沉思狀,良久道:“要不找張榮市長談談,主動退款,取得當事人諒解,然後到慕書記那邊說明情況,保證今後決不發生類似現象?”
方晟欣然同意:“咱倆是市委常委,找他談代表市委和正府雙重身份,再做個筆錄比較正式些,至於去市紀委說明情況嘛再商量,人家把卷宗都遞過來了,表明不想留案底的意思……”
“對,對,不能畫蛇添足!”
其實耿大同故意這麼說讓方晟糾偏,免得懷疑自己跟張榮有什麼貓膩。
發通知時張榮正在主持會議,預感不對勁,匆匆打了個招呼返回,進了小會議室見方晟、耿大同分坐兩列,張秘書長麵前放著會議記錄本,腦子“嗡”地一聲,知道惹事了!
證據很清晰,有蘇總、徐總的證詞,兩個企業老總能將副市長宿舍裏陳設、家具等說得一清二楚,換方晟都不知道。
張榮汗涔涔麵色慘白,雙腿如篩糠般抖個不停,仿佛天塌下來似的。
“事情到這一步,沒必要多說什麼,”方晟溫和地說,“我和大同市長的看法是第一盡快從源頭解決問題,該退的退,該查的查,不能任由陽澤河繼續被汙染;第二取得當事人諒解,最好主動到市紀委銷案,否則埋著始終是禍患;第三考慮以書麵方式向正府黨組承認錯誤,你覺得呢?”
“當務之急是找到當事人,避免事態進一步升級;不管維護市正府形象還是你個人前途,都必須把事態壓在本市範圍內。”耿大同強調道。
“我明白,明白……”
張榮頭快要垂到胸口,語氣裏充滿了沮喪。
當晚張榮親自來到蘇總、徐總家中,雙手奉還十萬元現金,痛陳自己不該一時糊塗收取賄賂,給執法工作造成阻礙。
蘇總非常過意不去,罵自己是大嘴巴,一時心軟想幫徐總,不料對方是條大尾巴狼,把張榮也拖下了水。鬧到這個地步,廠子肯定辦不下去了,蘇總也琢磨象徐總一樣早早轉手。
徐總雖然賣掉立達,仍住在鄞峽市中心的房子裏,見堂堂市長居然上門賠禮道歉頗有些意外,收到失而複得的十萬元氣也消掉大半。
不過張榮請求他到市紀委撤回材料,徐總一口拒絕!
“我對我做的事負責,”徐總梗著脖子說,“咱是北方人,脾氣耿直,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收錢,我舉報;你退錢,我原諒,這事兒就算兩清;要說撤材料那不成,將來查起來你都退了錢,我不成誣告嗎?不成,絕對不成!”
張榮哀求道:“市正府這邊已經找我談話,做了筆錄,怎麼會誣告?將來隻有翻出來追究我的責任!無論如何請徐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怎麼追究是你們內部的事兒,跟我沒關係!”徐總還是搖頭,“都說了在我這裏事情到此為止,我不會再往上告,也不會傳播散布消息,以後安份守紀做自己的小本生意。大領導怎麼處理你,我管不著,就這樣!”
反複糾纏磨蹭了兩個多小時,徐總拿定主意就是不鬆口,張榮隻得沒精打采告辭。
第二天有關部門退還立世農用化肥廠和中富化工廠的罰款,收回處罰通知書,重新組織人員進行聯合執法,這回以協助整改、指導安裝和完善排汙設施為主,獲得相關企業的歡迎。
斟酌再三,方晟親自給慕達打電話,一方麵對他保護、關心正府領導幹部表示感謝,另一方麵介紹了內部處理情況,指出退款、獲得當事人諒解等工作都已落實到位,至此可以說事端基本平息。
聽到最後,慕達問了一句:“當事人願意撤回材料麼?”
方晟歎道:“就是這點瑕疵,當事人認為其它都好說,除了撤材料。”
“噢,也沒事兒,也沒事兒。”
慕達打著哈哈道。
其實作為老紀委,慕達深知當事人堅持不撤材料是個大大的禍患,相當於在警方留有案底,以後每逢大小活動免不了要翻舊賬,能否躲過去全看上級力度,感覺太糟糕了。
不過有誰在乎呢?
張榮空降鄞峽本來就是意外,肖挺調離後,他就是那種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角色,接下來任由他自生自滅吧。
這件事在方晟、慕達、耿大同等人看來象一陣風似的過去了,唯有張榮飽受打擊,情緒更加低落,除非不得已的講話絕少在公開場合發言,市長辦公會也從頭坐到尾一言不發,機關大院都覺得這位副市長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