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方晟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傍晚醫生複查後認為基本痊愈,辦完出院手續乘車回到三灘鎮。

晚上朱正陽過來交換了白天發生的情況,認為丁書記和牛好文眼看改製取得突破,都坐不住了,一方麵削弱方晟的權力,一方麵往領導小組裏塞自己人,以便將來分享勝利果實。

“秦鎮長本來是中立派,卻故意放到炙手可熱的副組長位置,既能拉攏他,又能對你形成牽製,可謂一箭雙雕,”朱正陽分析道,“吳箕就是牛好文牽的狗,叫他咬誰就咬誰,根本不帶思考,新抽調的三個人當中一個是丁書記遠房侄子,兩個跟牛好文沾親帶故,吃相太難看!”

方晟展顏笑道:“說老實話,現在是否後悔從人事局跑到這兒?鄉鎮工作的複雜性和鬥爭的殘酷性遠超你的想象吧?”

朱正陽無奈搖頭,笑道:“可是成天坐機關猴年馬月才能熬出頭?不如甩開膀子跟這幫家夥鬥一鬥!”

“有這份豪氣就夠了!”方晟拍拍他道,“明天起看我收拾他們!”

周二早上才到辦公室沒多久,丁書記便捧著茶杯踱進來——這是方晟提拔後他頭一回來這兒,滿臉笑容問候一番病情,然後笑眯眯道:

“前段時間小方鎮長擔子壓得太重了,我這個班長關心不夠要反省啊。昨天班子特意研究給你減負,順便微調下改製領導小組成員,待會兒我讓正陽把會議記錄送過來。”

四個具體做事的都調整沒了,還好意思說“微調”,方晟忍不住在心裏爆了兩句粗口,笑眯眯道:“多謝領導們關心,盡管沒參加討論,本著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我會堅決執行會議精神。”

他強調會議決議是在自己缺席的情況下作出,而且持反對意見,隻是少數服從多數,不得不接受。

丁書記臉上還掛著笑,但笑得有點僵硬,隨便說了幾句便離開。

八點二十分,方晟召集領導小組開會,也把秦副鎮長請過來列席。參會者都心知肚明方晟對這次調整不滿意到極點,已做好接受暴風驟雨洗禮。不料他一個個看過去,很溫和地說:

“今明兩天開展調研,大家抓緊時間熟悉情況,走吧。”

整整一天,方晟帶著他們跑了七家企業,深入每個車間查看生產情況;視察了三個正在基建中的產房工地,和工人們一起吃午飯;在荒蕪的鹽堿地步行十多公裏,討論風力發電的遠景規劃;到兩家鎮辦養殖場實地考察了七個大魚塘,並探索新模式下的魚塘帶方案。臨近天黑才回到鎮上,又陪正在考察、談判的十多位投資商吃晚飯,散席已是晚上九點多鍾。

“明天行程更緊張,七點鍾就得會合,秦鎮長有空參加?”方晟問。

秦副鎮長從沒經曆過如此強度和節奏的工作,累得骨頭快散架了,一聽還約明天繼續,心裏一哆嗦,搖手道:“明天上午有個會,我就請假了。”

“沒關係,那你們幾位……”方晟頓了頓,“晚上回去思考一下,把今天調研的心得和建議形成書麵材料,明早會合時交給我。”

吳箕等人麵麵相覷,都傻了眼,沒料到每天調研後還有家庭作業,當下均有些後悔,對是否應該調到改製領導小組產生懷疑。

周三早上方晟站在辦公室門口,匆匆趕來的吳箕剛說“方鎮長早上好”,就被打斷,方晟指指手表道:

“遲到六分鍾,我希望沒有下次。”

吳箕尷尬地幹笑數聲,卻聽方晟又問:“各位寫的材料呢?”

四個人忐忑不安交過去,那心情比在學校交作業還糟糕。方晟草草翻了一遍,陡地勃然大怒,揮著一頁紙指著其中一人道:

“鄭阿秀,這能叫材料嗎?昨天跑那麼多地方,每家負責人說‘你好’‘再見’加起來都不止一頁紙,這樣的態度能做好工作?你留下重寫,什麼時候讓我滿意了什麼時候正式介入工作!”

鄭阿秀是三十出頭的少婦,平時哪受過這種委屈,“哇”一聲抹著眼淚跑開了。

“你們幾個寫的東西也不到位,”方晟搖頭道,“心得和建議不是記流水賬,改製領導小組也不需要專職秘書,你們必須站在鎮領導的高度,從經濟發展戰略角度考慮問題,調研報告沒個七八頁能叫報告?先上車,今晚大家還得加班。”

好容易等到牛好文上班,鄭阿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訴一番,態度堅決地表示回原部門,打死也不跟著方晟。牛好文沒辦法,帶著她到丁書記辦公室,說小鄭是搞政工出身的,在改製領導小組非常吃力,請求退出。丁書記有些不悅,暗想你找的都是些什麼人,才跟了一天就吃不消,表麵還保持微笑,說明天跟小方鎮長打聲招呼吧,讓他補充業務相對熟悉的同誌。

不料晚上丁書記也接到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