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霽用力發聲卻音不可聞,他發現自己連根手指都抬不動。
“韓霽……你醒了?”
終於,林岩有了回應。
韓霽閉上眼,淚流不止:“我沒事兒,你別動,等人來救我們,別動……”
他其實分不清現在真實還是虛假,但他終於知道林岩當初為什麼那樣衝動,他終於知道林岩的腿是怎麼廢的。
聽見韓霽的聲音,林岩笑了,淚水混著血汙順著俊俏的臉龐顆顆掉落:“那你千萬別睡過去,你流了好多血……就都是你的血,怎麼喊都不醒,我一直喊你,你不動——”林岩有些語無倫次,聲音打著顫,“你別睡,都是血,我怕……到處都是……”
“我不睡……”韓霽渾身發冷,強自打著精神,和林岩說話:“你不要動,一會兒就有人來救我們,會沒事兒的……不會爆炸……”
“韓霽……”林岩聲音惶恐,他趴在地上,手中抓著虛無的空氣,“我不該讓你上車的……”
韓霽似乎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慌亂的林岩,他強睜著眼睛,溫聲哄慰道:“不要怕……我沒事兒,你不要動,聽話……”
“聽話……不要動——”韓霽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告訴自己不能睡,逼迫自己發出聲音。
司機已經昏迷過去,外麵是通往影視城的荒郊大道……
終於,他聽見了救護車的急鳴,耳邊傳來嘈雜呼喊的人聲,韓霽側頭最後看了林岩一眼,終於放心地睡了過去。
……
頭很重,憋悶難受,韓霽感覺頭上似乎裹得和粽子一樣,連視線都被遮擋了一部分。
這是受了多重的傷?
兩次車禍都大難不死,這本該慶幸,但韓霽卻覺得自己變得更加不幸。
他躺在床上,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那個夢,或許當時真的是那樣的情形。
林岩見他昏迷不醒,又血流不止,以為他出了事,所以才會驚恐之下,生生扯出雙腿。
以前他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隻覺命運喜歡開玩笑,自己暈過去什麼事都沒有,而清醒的林岩卻因為自救強行爬出,折了雙腿。
他也責怪過林岩的衝動,如果不那麼衝動,他的腿就不會有事。但是在當時來看,林岩的這個舉動是合理的,車子已經側翻,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所有人都說是林岩運氣不好。
可原來不是林岩運氣不好,而是自己拖累了對方。
這個認知讓他萬念俱焚,原來是他毀了林岩的人生。
最先來看韓霽的是枚姐,幾聲高跟鞋“噔噔噔”的聲響後,對方站在他的床前。
“我的大少爺,您可真是厲害,平時好好先生,一來事兒就給我弄個大的……外麵的記者烏泱烏泱的,這兩次來都費死力氣。”
韓霽費力地抬眼,餘枚好像換了發型,一身優雅的黑色連身長裙配上蓬鬆的卷發,手裏抓著愛馬仕的小包,看上去幹練又亮眼。
隻是——
韓霽笑笑,有氣無力地道:“你怎麼年輕了這麼多,哪家醫美這麼厲害。”
“你這腦子果然是傷得不輕,你枚姐天生麗質,做什麼醫美。”說著餘枚歎了口氣,“你這好了,醫生說沒有十天半個月出不了院,言導那邊說要開機了不能一直等,我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怕是要白白便宜了許天斌。”
韓霽頭暈沉沉的,總覺得餘枚的話有些費解難懂。
他什麼時候和言導約了電影?
韓霽已經很久不接戲了,自從林岩病重,他就減少了工作量,這些年也是導戲的時候比演戲多。
“你說你,要進組了都,怎麼就不能在家裏好好看劇本,去找林岩幹什麼?你能不能離他遠點,不知道他正在和你捆綁cp蹭熱度嗎?這下好了,甩都甩不掉了。”
餘枚很生氣,掐著腰在屋內轉圈,一副有火發不出的模樣:“《維鳩》是衝獎的片子,能讓你身價翻倍,這筆賬我肯定要好好和喬誌強算一算。”
維鳩?
餘枚在說什麼?
“給點反應行不行?合著就我一個人著急上火,你都不覺得可惜?”
韓霽聽她說完,笑了出來:“是挺……可惜,許天斌憑片摘了戛納影帝,我過了八年才拿了提名,等了十二年才拿了導演獎,你怎麼又和我翻起舊賬了?”
想餘枚是氣狠了,這新仇舊火要一同發出來。
“你說什麼呢?”餘枚愣了,她掐著腰和病床上的韓霽理論,“你這真是脾氣見長,這是在嘲諷我勢力嗎?《維鳩》本子你又不是沒看過,完全可以衝擊金棕櫚,就算不拿獎,那也是難得的曝光機會,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什麼啊?”
韓霽頭有些痛,總覺得這對話驢唇不對馬嘴,他扶著額頭突然掃到對麵的電子鍾,隨即整個人突然愣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