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亭一時沒有再說話, 他掐著李秋常的脖子的力度不算大,但李秋常透過那點慘白的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秦亭額頭上有青筋浮現,他分明是在壓抑隱忍著什麼。
李秋常又大聲地嚷道, 他幾乎是有些口不擇言了, “你他媽的趕緊放開我!藍晴晴說的沒錯,你他媽的就是個畜生!”
他這話一出口,心下不由得一驚,自己是腦子短路了麼, 本來秦亭就發瘋著,這不就是往他燃燒的火焰裏徒手添了一把柴麼。
果不其然, 秦亭是被激怒了, 他忽然就笑了一下, 手下力度漸漸地加緊了幾分。
“我也從來沒把自己當成過人看。”
李秋常感覺到了自己呼吸逐漸的不順暢,手腳並用的劇烈掙紮起來, 拳打腳踢地踹在秦亭身上,幾乎是用了自己十足十的力氣。
秦亭並不把李秋常這點攻擊當回事,他硬生生地受下了這些, 唇邊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地笑意, “李秋常,我本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光, 但你出現了, 我的心思全亂了, 與其我讓這種不受控製的事發生, 我還不如直接毀了你, 一切都沒發生過,你說多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輕飄飄的,是帶有蠱惑性的, 李秋常一時有些悵然,一切都沒發生過是挺好,至少自己不用被卷進這些糟心的事裏了,但他求生的意誌還是過於的強烈,怎麼可能就輕易地讓秦亭決定他的生死呢。
他還沒活夠呢!
李秋常艱難地用氣音說道:“你他媽的就是膽小鬼!”
話音剛落,不知道這句膽小鬼是觸發到秦亭哪個開關了,秦亭像是遭到了雷擊一般,突然卸下了手下的力氣,他起身從李秋常的身上移開,頹然地坐在了一邊。
空氣湧入李秋常的胸腔,他貪婪地猛吸了幾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然後他站起身,走到了秦亭的跟前。
秦亭垂著頭並不看他,就像是一直被遺棄的狗狗。
李秋常直勾勾地盯著他,冷笑了一聲,“你不是挺能耐的麼,罵你一句膽小鬼,你就受不了了?”
秦亭聲音有些啞,“對不起,我……我還是不忍心……”
他不忍心李秋常受苦,他也不忍心李秋常覺得他膽小,說到底他還是格外的在乎李秋常對他的看法,千般萬般都是舍不得。
他這話一說完,李秋常登時一把薅住秦亭的衣領子,迫使他仰頭看著自己,“你擱這兒給我裝大尾巴狼呢?你剛才不是很能耐麼?”
秦亭這反應有些突如其來,以至於讓李秋常都有點心虛自己是不是刺激到了秦亭“所剩無幾”的自尊心,但他又很氣憤剛才秦亭對他的所作所為,他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自處。
秦亭的眼神裏像是一潭化不開的、深千尺的濃墨,令李秋常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緒。
倆人是個僵持不下的局麵,秦亭訥訥地開口說道:“是我混蛋,你要不……打我一頓吧。”
李秋常忽然就被他這句話給氣笑了,“你真當我不敢對你動手?”他邊說著邊揚起了手,勢必是個要狠狠扇秦亭耳光的架勢。
“臥槽!李哥!你幹嘛打我舅舅啊!”
李秋常這手還沒精準地貼到秦亭的臉頰上,趙清明赫然站在了李秋常的臥室門口,一臉的震驚。
趙清明用手捂著嘴,驚訝道:“是我開門的方式不對麼,李哥你這是對我舅舅家暴麼?”
李秋常鬆開了秦亭的衣領子,也把揚起來的手撂下了,理直氣壯地說道:“是你的好舅舅先對我動手動腳的。”
趙清明倒吸一口涼氣,直直地看著秦亭,“舅舅,你多少年不打人了,咋回事啊?”
秦亭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方才對李秋常那點無力感都沒了,在趙清明麵前他又恢複成了那個“無所不能”、“上天入地”的好舅舅。
秦亭隻說:“回去睡你的覺,這是我跟他的事。”
趙清明並不動腳,他怯怯地看向李秋常。
李秋常此刻心裏煩的很,“我跟你舅舅屁事沒有。”
李秋常起身就走,也不想在趙清明麵前跟秦亭繼續扯下去,打算自己回臥室睡覺。
他路過了趙清明,趙清明還繼續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李秋常沒好氣地說道:“你舅舅都回來了,你就別睡我這屋了。”說著,他一把把趙清明推出門邊,狠狠地一摔門。
趙清明剛被他們吵醒時候還迷糊著,現在李秋常摔門都要摔在他的臉上了,幾乎是徹底把他給弄清醒了。
他三步兩步的走到秦亭跟前,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舅舅,李哥不要我了……”
秦亭自嘲般笑了一下,語氣中充斥了歎息,“他也不想要我。”
趙清明又回頭看了一眼李秋常緊閉的臥室房門,又看回了秦亭,“舅舅,你們兩個不會……”
秦亭沒有正麵回答他,隻說:“你現在腦子也不算太笨。”
趙清明聲音都帶了顫抖,“李哥說你現在追他,難道是真的啊?”
秦亭不置可否。
趙清明一把握住秦亭的胳膊,言辭激動地說道:“秦亭,你可不能害我李哥啊!你知道我沒啥朋友的,李哥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急的連舅舅都不喊了,可見趙清明是真真切切在為李秋常擔心著的。
秦亭深知自己的這個好侄子一向是說話不過腦子的,他嘖了一聲,“趙清明,當年我的事,你才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可多了!我姥爺和我媽說話我就在旁邊偷聽著,你那個老相好……”趙清明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都人不人鬼不鬼了,舅舅,我求求你,你放過李哥吧!”
秦亭曉得當時藍昱那個事一出,整個秦家都跑偏了,上上下下地都在德國他不學好,以為藍昱跟他有一腿,問都不問他一聲,就把人給弄殘廢了,他本來都將那段記憶給塵封掉了,現在又被趙清明一口認定下來,還是得解釋一句。
他無奈地說道:“藍昱不是我的情人,是花錦的。”
趙清明聽到花錦的名字反應更加大了起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花錦的?他有對象?”
秦亭是不知道趙清明和花錦發生了什麼的,他又補上了一句,“是啊,愛得要死要活,至死不渝那種。”
趙清明呆住了,“那他……那他這算什麼啊?”他心中徒然而生一種濃濃的負罪感,總覺得自己是不是成了破壞人家感情的小三。
秦亭還以為趙清明指的是花錦沒頭沒尾地對李秋常的追求呢,他扶額道:“花錦隻不過是一時興起,他這個人葷素不忌,沒什麼道德觀念的。”
一時興起、葷素不忌,沒有道德觀念,這些形容詞聽在趙清明的耳朵裏,他莫名的心虛又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受。
秦亭看著李秋常的臥室門,堅定地又說道:“而我對李秋常,是認真的,隻有我是真的喜歡著他的。”
話題又被秦亭巧妙的給扯了回來,踩了花錦一腳,捧了自己一手,趙清明抓狂地說道:“舅舅,你都老大不小了,你不是看言情小說的年紀了,不要覺得你現在是為了李哥再跟全世界對抗!”
秦亭沒有再說話,他抓起自己扔在一邊的衣服,但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望著李秋常的臥室門。
趙清明看清了他的意圖,訝異道:“你要出門?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秦亭沒有回答趙清明的問題,而是徑直地走到房門處,打開了房門,能一腳跨出去的距離,秦亭頓足了,他對著李秋常的臥室房門說道:“李秋常,我知道你在聽,我現在走了,你出來吃點東西吧。”
說完,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還真讓秦亭給說著了,李秋常回到自己的臥室並沒有立刻就入睡,他是真的蹲在自己臥室門邊,耳朵貼著房門留意著外麵這倆人的一言一語,他一個字都沒有漏聽。
被秦亭這麼一說,李秋常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媽的秦亭居然知道他這點小動作!
趙清明看了一會兒秦亭離去的方向,忽然腦中警聲大作,他趕忙地跑到李秋常的臥室門前,一個勁地砸門道:“李哥,你快出來,別偷聽了,我舅舅可能要出事。”
李秋常在門的那一邊甕聲甕氣地說道:“你舅舅神通廣大的,能出什麼事啊?他不給別人添麻煩就算是好事了。”
趙清明很是焦急地說道:“不是啊李哥,我懷疑我舅舅可能是去打拳了!打那種地下黑拳,上次他就差點搞出過人命!這次他狀態這麼差,萬一……李哥我不能沒有你,我也不能沒有我舅舅啊!”
李秋常聞言,心下一動,秦亭咋還有這種危險的愛好呢?
他忍住了給趙清明開門的衝動,轉念一想,秦亭這可是全書貫穿到結尾的大反派存在,絕對沒那麼容易出事的,他輕咳了一聲說道:“好人不償命,禍害留千年,你舅舅肯定不會出事的。”
趙清明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自己幹轉悠半天,一個勁地給秦亭打電話。
打了大概十通左右,秦亭終於接通了,直接給他甩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李秋常隔著門開口道:“你看,你舅舅也說了不讓你管了吧。”
“李哥,你能不偷聽了麼!”趙清明把手機揣回自己的兜裏,“我跟我舅舅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千萬別好奇藍昱是誰!我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裏跳。”
李秋常心道我也沒想問啊,他反問道:“那個什麼藍昱可是和花錦有一腿,你不好奇?”
趙清明一跺腳,轉身就跑,“啊啊啊啊,我去睡了,咱們明天見!”
這下子空氣真的是十分安靜了起來,李秋常默默地起身,爬上了自己的床,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天花板走神。
他跟秦亭到底是怎麼走到了這一步呢,他到底是哪裏得到了秦亭這個瘋子的青眼呢,他到底是怎麼的就把人家蘇微涼的劇本給搶到了自己的手裏呢。
這一切的一切其實說起來也是有跡可循,但一切的一切又都是無解的,一切的一切都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秋常口中嘟囔著:“我,李秋常,沒有心,我李秋常,沒有心……”
嘟囔了得有個八千多遍,他終於把自己給念叨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12點,李秋常睡得迷迷瞪瞪的,被一陣劇烈的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他胡亂地摸到了手機,貼在耳朵邊上,“喂啥事啊?”
“李哥,起來訓練啊!”
是江小滿的聲音,元氣滿滿地跟李秋常的頹廢沙啞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訓練什麼?什麼訓練?”
“您的健美操大業啊!今天得彩排一下了!”
李秋常騰地一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什麼彩排,彩排什麼?”
江小滿笑著說道:“李哥,你在這給我講鼠來寶呢?今天就是健美操這個項目的彩排啊,趙清明沒跟你說麼?”
趙清明還真沒和他說,昨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趙清明光顧著和他大吐花錦的苦水了,哪裏跟他講這些了。“可我才剛學會蹦躂啊,我彩排什麼啊?”
“趙清明跟你在一塊麼李哥,我現在聯係不上他,學生會的那幫人都要對他發通緝令了!”
“是在我這兒,很著急麼,我現在就去喊他!”李秋常起身慌忙地套起拖鞋,穿過客廳就去砸秦亭那邊的臥室門。
“別睡了趙清明,學生會要把你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