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萬物、芸芸眾生,不出人、鬼、妖怪、精魔。還有一種,異於常類,乃執念汲天地真炁後,衍生的靈。
靈無實體,也無明辨善惡皂白之心,卻可依附、奪占意誌脆弱的肉身。
姽寧便是萬象萬物中,由夢念造化而生,自鑄肉身的夢靈。
以夢為食,食夢修行。
初生心智的姽寧,無知好奇,逢人就學。學砍柴、捕獵、燒飯、織布,學說話、看書、打架、罵人。
她雖生而無畏,也漸明辨善惡。遭人欺辱,還以拳頭,遇人慷慨,報以石頭。石頭乃她遊曆四方所得,都是些奇石珍寶。
走闖青山,遊蕩江河,已逾百載,如今與常人並無二般。
姽寧自知有異於常人的本事,苦於無師教導,不知如何運用。
一日,偶食一位老道長的夢,曉得他懂些厲害的道法,她心有所期,登門拜訪。
那道士麵慈目善,與她指條明路:“你能識夢念,必定能識別仙門福洞。你往祥光之處走,見仙府就稽首拜問,講明你的本領,道明你修行的誠心。”
時光匆逝十餘載,姽寧行訪大大小小仙門福洞,不下十處,皆被拒於門外。
拒之不說緣由,隻是那嫌棄的神色,就差罵她一句:邪物!
姽寧也不客氣,啐一聲:“愚昧凡者1扭頭就走。
又過半月,尋見一座高聳垂屏的大山,山巔有間寺廟。廟外的漆牆雖陳舊泛黃、藤草密布,可廟頂之上祥光滿盛、盈耀天霄。
姽寧篤定,裏頭住著修為高深的和尚。
她按捺心喜,叩門喊問,開門的是位瘦高秀氣的白麵和尚。
她學和尚雙手合十,行禮道明來意。
小和尚欠身道:“本廟僧人隻行供奉之事,不收弟子修行,施主還是去拜謁臨山的道觀或尼姑庵。”說罷,他退身關門。
姽寧抬腳抵住門下,使個巧勁,將門撐開。
那白麵和尚吃了一驚:瞧著身板小巧,又是女流,卻能四兩撥千斤扛住我的力道。
姽寧喜眉笑臉:“你這寺廟祥光瑞麗,必有修為強大的高僧,望你引薦,我與他談談修行事宜?”
和尚又是一驚,分明是凡間女子,卻生得一雙看透仙光神氣的慧眼。
才然細細打量——
此女果真雙目徹亮,若山澗清清,剔透幹淨。襯得這姣好的容貌,更添幾分仙靈之氣。
可除卻這非凡之貌,卻與普通凡人無異,一無妖氣,二非鬼怪,憑他凡胎肉眼,辨不清其間玄妙。
見她仰著笑臉睇來,映照晴光的眸子似在眼尾勾出一尾水色,凝視稍許,便似心魂勾動。
和尚暗自鎮了鎮神,默默念:皈依佛門,四大皆空!
他避過視線,再合掌道:“本寺供奉的是九重天上的伏魔大帝,是以祥光普灑、瑞氣盈然,並非有高僧駐守。”
“伏魔大帝?”姽寧聽說天上有天仙,地上有地仙,幽冥有鬼仙,卻不知九重天上具體有些什麼神仙。她一時來了興致。問道:“那是什麼樣的神仙?道法很厲害?修為很高嗎?”
和尚道:“大帝曾率兵一舉鎮壓魔族,打退作亂的妖皇,位比天帝,你說厲不厲害?”語氣頗為崇敬,眼裏盡是光彩。
姽寧暗暗記下,心神向往道:“我可能拜謁大帝?請他收我為徒,教我修煉?”
“啊?”和尚一愣,哈哈灑笑。
“師弟笑甚?”門裏走來個矮些的和尚,額添幾許歲月痕,瞧著年長許多。
他手握法鈴,剛念誦完經文,轉走廊廡,聽得笑音就過來。
“師兄。”白麵和尚收了笑,合掌行禮,與師兄道明前情。
年長的和尚聽聞,也欠身笑了起來。
“要答就答,不答便罷,笑我作甚?”姽寧生惱,皺著眉心:“大帝收徒很可笑?”
和尚們隻當她打打誑語,不得為真。
年長的道:“大帝身在九重天,哪是你我凡人能輕易拜謁的?縱然你有幸見到,也當遠觀靜音,凡胎濁體如何碰得了這天上的神?更別說收你為徒。單單睥睨一刹,便是我等大幸,凡蟻之軀,莫要攀那滄溟之勢。”
姽寧才不理會這番長篇論調,問得認真:“如何能上九重天?”
白麵和尚指了指上方,回道:“修行圓滿,成仙成神,即可穿過九霄結界,直入九天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