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緝捕千戶常年在外追捕凶殘人犯,難得能有幾日清閑,是第一等的苦差事,因此沒幾個人肯坐這個位子。小七一直以為陳三傲是本事所限升不上去了,哪知道憑他身手混個京城衛戍的肥差簡直易如反掌。陳三傲聽小七點破也不避諱,反正他對自身武藝頗為驕傲,在他眼裏小七和安福已經是兩具屍體了,對兩具屍體說說實話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他解釋道:“正因為這個位子艱苦,我在任近十年可謂錦衣衛中最勞苦功高之人,深受同僚尊敬,因此就算你們知道有內奸也懷疑不到我頭上。”小七本以為陳三傲定是有難言之隱,甚至有心幫他,聽了他解釋鬱結填胸,氣血倒行,腹部三道血痕滲透衣襟,安福急忙從背後撐住他,將自己的外衣撕成布條替他包裹傷口。小七嘴唇哆嗦著罵道:“我本以為你是個俠義之士,沒想到竟是陰險奸詐之徒,以前真是我瞎了眼睛。”陳三傲反駁道:“胡扯,我平生第二傲的就是俠義心腸,要不然怎麼會單槍匹馬去找黃河四鬼的麻煩。須知黃河四鬼個頂個都是江湖好手,其中隨便一個都和你的武藝不相上下,我為了活捉他們費盡智勇,眉間還是添了傷疤,險些丟了性命,如果不為俠義我圖什麼?”小七道:“夥同別人一起買賣考題,擾亂國家社稷,也配稱俠義?”陳三傲道:“閹狗也做賣官鬻爵的勾當,怎麼不見你放個屁。再說了,就算他們得了考題,試卷答得再好,他們也考不上。”小七聽著事有蹊蹺,連忙問他緣故。陳三傲接著道:“虧你也是混過東廠的,連這點貓膩都看不出來?本屆殿試的前三甲早就被人包去了,其他的進士及第也分配了大半,這些人都是朝中大員的子孫,他們才是擾亂國家社稷的罪魁禍首。我隻不過是跟著喝口湯而已,卻被你們陰魂不散地糾纏。”
小七知道他所言非虛,曆朝曆代科舉都會有包庇頂替之事,主考要不就是受了銀子,要不就是忌憚大戶權勢,更有甚者主動巴結還來不及。要神不知鬼不覺也容易,隻要考官率先記好相應考生的筆跡,等閱到他們卷子時,不管寫的如何,隻要上麵有字立刻就能入選,等到了殿試,再由專人教些對答禮法便可糊弄過去了。比方說熹宗朱由校的殿試,隻要和他說些木匠活計,定能封個大官做。小七道:“照你說來,我要抓你還抓錯了。”就算是跟著喝湯,豈有五十步笑百步的道理,陳三傲自知理虧,便岔開話題道:“休要囉嗦,該說的都說了,再來大戰一百回合罷。”小七擺擺手道:“我們的打鬥結果早已知曉,用不著三十回合就能分生死。”陳三傲鷹勾做了個門戶,隻等他攻來,眼眉輕挑,擠出個輕蔑的笑容道:“你以為你有機會贏我?”小七道:“不是,你剛才招式很快,比我更快,我贏不了你。”安福替小七包紮好傷口,勉強止住了血,又聽了他的喪氣話,忍不住從背後探出腦袋,罵道:“你還沒打就認輸,真是沒出息,我瞧不起你。”小七回頭罵道:“別廢話,至少我不會像你一樣十回合都撐不到。”
小七輕輕活動了下雙腿,腹部傷口已然止血,但還是有些疼痛,內力運轉不暢。小七情知失血少力,生怕镔鐵寶刀脫手,便用剛才的多餘布條將刀綁在手上,重新去牽馬準備再戰。安福欲上前相助,小七止道:“你習武隻有數月,應付不來馬戰,還是讓我來吧。等我與他交戰之時,你趁機逃走,至少能給朝廷通風報信。”說著眼神飄忽閃動,用力推開安福,踉蹌著準備上馬。安福無奈,便扶著小七胳膊對陳三傲吼道:“你等他上馬才能出手,不許占他便宜。”要擱在別人身上,這句話分明是在提醒稍縱即逝的戰機,小七嚇得臉都綠了,牽著韁繩一動也不敢動。但陳三傲素來癡迷自身武藝,絕不做卑鄙取勝之事,他手腕一抖,鷹勾重新搭在手臂上,又將內息歸於丹田,六尺的身軀頓時像失了魂的衰神重新幹癟下去,他長舒一口氣,緩緩咳嗽道:“我才不是…無恥小人,你快快…上馬受死。”小七心中稍安,在安福的攙扶下坐穩了馬鞍,拍馬就來交戰。陳三傲抖擻精神,調轉內息,佝僂的身子立刻渾身青筋暴起,眼神充滿淩厲殺氣,手背搭好三指鷹勾便也拍馬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