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盛夏時節暴雨來臨前, 空氣變得潮熱沉悶。
秦悅緩緩從地麵撐起身,關雲橫朝後移動,蹲到他的身邊。灼熱的視線若有若無, 有意無意地滑過他的臉。
他錯眼輕咳一聲, 不自覺用手拉拽了一下領口散熱。然而這樣不光收效甚微,還顯得欲蓋彌彰。體溫仍舊持續攀升,有那麼幾秒, 秦悅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就像燙熟的蝦或者剛從蒸籠裏取出來的螃蟹。從頭到腳, 由裏到外, 無一處不滾熱。
男人好整以暇地撐起下巴,眸底開始醞釀笑意,不加掩飾的欣賞他的窘態。
真是個……天選的混蛋!秦悅瞪了他一眼,懷疑自己連腳趾都紅了。
“不許笑!”聲音大, 氣勢弱,秦悅感覺自己無比像一隻虛張聲勢的約夏克犬。
不說出來還好, 一提就像觸動了奇怪的機關。男人彎腰, 肩膀僵直過後開始明顯的上下起伏,整個背無法抑製的顫抖。
“關雲橫!”秦悅的臉整個兒漲紅了,這回有一半是被氣的。
男人停住了。曲起食指揩去不存在的眼淚,發出一個懶洋洋的鼻音回應道:“嗯?”
秦悅那點氣勢頓時一瀉千裏。他望著他出神, 心想, 四舍五入他們認識的時間都不足一年。剛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把對方當一回事,相處也談不上愉快,尤其是對關雲橫而言。
男人的頭發長度依舊是與時下潮流相悖的短發,但又比初識的時候長了一寸。軟化了他硬朗的五官線條, 也柔和了他的氣質。
難怪圈子裏好的造型師那麼搶手,適合的發型果然是改變人的利器。秦悅的思緒短暫放飛後,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織。
男人深邃的眉眼情不自禁籠罩著一層暖意,就像四十度的溫泉水,毫無往常的侵略性。整個人溫和得不可思議。如果關鵬也站在這裏,一定會驚訝得在地上找下巴。
為什麼會露出現在這樣的表情呢?
秦悅抿抿嘴唇,忽然感到一陣口渴。
不過是一個吻。那些之前種下的想法像汲取到了驚人的養分,倏然破土而出,舒展根葉,轉瞬急不可耐地想變成參天大樹。
秦悅自言自語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關雲橫嘴角的笑意收斂了,如鯁在喉地問:“討厭嗎?”
秦悅扶著額頭,搖搖頭回答:“不是討厭。而是……”矛盾。
所有事情依舊如墜五裏煙中,似乎不該節外生枝。可到了如今這般田地,要說服自己將關雲橫“拒之門外”,太過虛偽。秦悅是個誠實的人,過去是,現在也是……
還在斟酌用詞,關雲橫已經嚴肅地問道:“你覺得我是負擔嗎?”
這誤會簡直大發了!秦悅猛地抬頭,想都沒想道:“怎麼會!從一開始你就不是自願卷進來的。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已經幫過我很多次了!!”
看他慌慌張張解釋的模樣,關雲橫的表情再也繃不住了。眼睛底下很快出現了兩條明顯的臥蠶。
“算你還有良心。”男人端著睥睨眾生的架子:“我知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現實一點,秦悅,以為自己是現代霍去病嗎?‘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他戲謔道:“跟我談個戀愛而已,宇宙不會毀滅的。”
“……”
這樣嚴肅問題,能不能拿出點嚴肅的態度?!
秦悅深吸了口氣,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人就是這樣奇怪。明明對方已經擺明了態度,但依然會陷入糾結與不確信的情緒裏。之後會試圖用言語或者行為,反複印證。這糾結是源於對未來的恐懼還是莫須有的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