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眼前漆黑一片, 周圍很安靜,隻有儀器發出的提示音。
容時試著睜開眼,卻沒用,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這是在做夢?
不知道過去多久,遠遠傳來開門聲。
他精神一繃,卻又在下一刻放鬆下來。
這個腳步聲,就算不看也知道是宋小貓。
“咳咳——咳咳咳——”
咳嗽聲由遠及近。
怎麼咳得這麼厲害?又沒好好休息?
腳步聲在耳邊停下,容時能感覺到對方坐得離他很近。
輕微的哢嚓聲, 像是金屬卡扣打開的聲響, 有什麼東西被放到台麵上, 空氣裏逐漸彌漫起他熟悉的酒味。
果然是他。
“容時——”
容時右手一熱,被一隻修長的手牽住。
不對, 這個聲音這麼沙啞, 聽著不像宋小貓。
聲音停了許久, 語氣沉重:“對不起,眠眠我保不住——”
眠眠?怎麼會扯到他?
容時反應過來, 這聲音聽著熟悉又不像宋小貓,難道是大美貓?
“醫療團隊給了最終答複, 你爸爸的基因被改動過, 極不穩定的那部分遺傳給了眠眠, 要是在第一次進入發情期前治療也許有治愈的可能,現在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時期——”
“你是這樣, 眠眠也是這樣, 咳咳——”沙啞的聲音自嘲道, “真要讓我做孤家寡人?”
容時聽得心疼,努力想回牽他的手,可惜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我沒耐心等了。”低啞的聲音說, “時光機已經試驗成功,理論上可以讓你回到18歲,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但——”
果然是前世。
容時的猜測得到了肯定。
他夢到了喪失的那部分記憶。
“成功率不到萬分之一,記憶、身體、時間、空間可能出現偏差,一切未知狀況都有可能發生。”
“或者接受手術,成功率是1。”
“你願意接受手術,還是回到過去?”
這一刻,容時感覺到沉寂已久的身體突然傳來一絲悸動。
他借著這一瞬間的感覺,用盡全力回牽對方的手。
滴——滴滴——滴——
儀器發出了第二種提示音。
容時感覺到手心裏的指尖在顫抖。
“第二種?”沙啞的聲音笑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真巧,和我想的一樣。”
“別怕,我會和你一起。”
太冒險了!
哪怕知道小貓會成功,可還是讓容時心口狠狠揪了一下。
自己冒險是一回事,讓喜歡的人冒險又是另一回事。
突然,手心裏的溫度消失了。
慌亂中容時猛地睜開眼,白光刺得他微微眯眼。
短暫的適應後,他逐漸看清周圍。
這裏是國王的寢宮。
一頭金色長發的alpha男子背對他站在床尾,身穿曳地的黑色長裙,層層疊疊的黑紗像羽毛,輕飄飄地落下。
像隻黑天鵝,優雅到了極致,瘋狂到了極點。
這不會是——婚紗吧?
容時一愣。
不用他猜alpha就轉了過來,一雙淺色的桃花眼看著他笑。
“這麼慢,我等你很久了。”
看到正臉,容時瞳孔地震。
貓貓竟然真的穿婚紗了!
可裙擺一側為什麼開叉?
還開得那麼高,大腿都露出來了!
怎麼光著腳?地板不涼嗎?
“你、你怎麼穿上婚紗了?”容時聽到自己的聲音很緊,還不自覺地結巴。
宋瑜緩步走過去,不甚在意地撩了一下頸側的頭發:“不是你讓我穿的嗎?”
看著他靠近,容時心跳失控,根本挪不開眼。
“我好看嗎?”宋瑜貼在他身前,笑吟吟道。
容時攬住他緊窄的腰,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alpha穿婚紗是什麼畸形審美?
心裏這麼想,他嘴上卻下意識地說:“好看。”
想抱回家藏起來。
氣氛正好,就在兩人要來一個甜甜的吻時,宋瑜哼笑,嘴裏蹦出三個字:“老色|胚。”
-
容時猛地睜開眼,急促地喘了口氣,額頭全是冷汗。
房間裏一片昏暗,看擺設是他自己家。
他捂著狂跳的心口,搞不懂為什麼會做這麼離譜的夢。
肯定是因為小瑜說一起穿婚紗結婚,才害他解鎖奇奇怪怪的大門。
但那一絲失落是怎麼回事?
【01:明明是你太想看才夢到的,老色——嗷嗷嗷!不要禁言,我錯了quq】
“我怎麼可能想看小瑜穿婚紗?”容時板著臉反駁,眼前自動浮現夢裏宋瑜的形象,不自覺地話鋒一轉,“我隻想脫——”
不過,看起來很難脫的樣子。
【01:你你你——你暴露啦!】
容時回過神,木著臉補救:“再給他換上正常的衣服。”
【01:腦波顯示這句話是假話,騙小孩呢,嗬。】
容時:“……”
這戰甲不能要了。
叩叩叩——
才淩晨四點,門外傳來敲門聲,還有容光的大嗓門。
“兒砸,快起床!再不起來趕不上出嫁的好時辰了!”
容時:“……”
當初就該揍他一頓。
今天是他和小瑜結婚的日子。
王室的流程十分繁瑣,得大清早就要開始準備。
在連綿不斷的敲門聲中,容時揉揉脹痛的額角,起床去開門。
過程中,還聽到了爸爸無奈的勸阻聲。
“老公,你聲音太大了,會把喜氣衝走的。”
容光:“那我小點聲,不然兒子嫁過去不幸福,他得賴我了。”
容時:“……”
手癢了。
他打開門,見紀偌肩上披著外套,忙道:“爸爸,現在還早,您先回去休息吧。”
“那怎麼行?”紀偌明顯不讚同,“今天你結婚,我哪裏睡得著?”
紀偌和容光一起進房間。
容光調出指南針,嘴裏念念有詞:“東南偏30度角,哦,正好對著院子裏的棗樹。”
他拉住要去洗漱的容時一把摁在椅子上。
在容時迷茫又危險的眼神裏,笑嘻嘻道:“早上由阿偌給你梳頭,我給你刮胡子,乖。”
容時:“……”
正說著,紀偌已經拿著梳子站在了容時身後,嘴上背著台詞。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容時:“……”
子孫滿堂?
念著念著,紀偌不禁感慨:“沒想到先嫁出去的是你。”
容時:“…………”
“哥?”
身後,眠眠打著哈欠迷迷瞪瞪地走進來。
見他手裏拿著指甲刀,容時心裏有了個不好的猜測。
“去睡覺。”
眠眠搖頭,一屁股坐在椅子旁的地板上,抱著容時的手就開始剪指甲:“我早上有任務的。”
容家人個個身材高挑,眠眠雖身體弱,可11歲身高已經超過一米七了,在同齡人裏算中上水準。
這家夥壓根沒睡醒,連眼睛都睜不開,還給他剪指甲?
容時一動都不敢動,就怕見血。
“地上涼,你搬條凳子過來。”容時道。
眠眠:“不涼,屁股肉多。”
容時:“……”
容光輕輕踢了踢眠眠:“來,坐我拖鞋上。”
“兒砸,下巴抬起來一些。”容光把剃須泡沫擠到容時臉上,拿著剃須刀來回比劃,“怎麼和給自己刮胡子差那麼多?”
容時:“……”
這些真的是王室的流程?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容時閉上眼,放棄掙紮。
算了,反正隻有今天,隨他們鬧吧。
同一時刻,宮裏所有侍者換上新製服,各個區域在相關負責人的指揮下裝點完畢,整個王宮煥然一新。
“這邊的花不行!誰讓你們用蕾絲做裝飾帶的?全部換成綢緞!”秦洛快速穿過走廊,邊走邊糾錯,語速飛快,“那邊那一串紅豔豔的是什麼?”
小負責人努力跟上他的速度,邊擦汗邊道:“是石榴,代表多子多福。”
秦洛狠狠瞪了他一眼,摘下一顆石榴扔過去:“你他媽腦子被屎糊了?趕緊撤下來!”
小負責人忙不迭地接住:“是、是!”
秦洛巡視了一圈,扔下手忙腳亂的一幫人,朝國王的寢殿走。
遠遠看到許多侍者進進出出。
“真熱鬧。”秦洛吃著石榴笑嘻嘻地走上台階。
偌大的寢殿內,兩排侍者托著托盤待命。
宋瑜站在巨大的全身鏡前,四位禮服師為他脫下繁複的曳地華服。
按照王室的禮製,國王在大婚當天要先去皇家教堂接受洗禮。
“陛下。”秦洛走進去。
當著外人的麵,他老老實實地行禮,彙報各項婚禮進程和賓客安排。
“沈家二老的座位安排到大貴族首列。”宋瑜推開禮服師的手,自己取下王冠。
秦洛猶豫道:“好,不過二老與人無爭,要是旁邊坐了些——怕是會掃興。”
“坐容光邊上吧,有個照應。”宋瑜想了想,“紀明也一起安排了。”
秦洛露齒一笑:“好!”
四位禮服師各司其職,嚴格按照穿戴的禮儀為宋瑜穿上下一套禮服。
宋瑜罷手:“把那套西裝拿過來。”
秦洛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套淺色的西裝禮服,和普通西裝差別很大,線條簡潔大氣,質感絕佳,同時又保留了王室禮服該有的細節。
可這套禮服應該是晚宴才要穿的。
禮服師麵麵相覷,都很為難。
秦洛見他們動都不敢動,也不敢提出異議,覺得怪可憐的,隨口說:“陛下,這套是晚上穿的,現在穿太早了。”
宋瑜招手讓侍者過來:“不早。”
他取下緞麵的領帶,邊戴邊說道:“你現在去安排車子,一會兒跟我去接新娘。”
秦洛正要點頭,聽到後麵半句話,人傻了:“接新娘?!”
流程裏沒這一步吧?
好、好刺激!
禮服師和侍者們一聽,臉色都白了。
陛下完全不按流程走啊,那所有工作不是都要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