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在京城素來橫行霸道慣了的, 橫豎不怕再多這一條罪名。如今明連被關在大理寺, 偌大的國公府就剩下明珞一人。眼下聖上下旨將明珞許配給八王爺, 傅青是一千二百個不願意,遂同明珞一合計,覺得還是走為上策。
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明珞一個人又能躲去哪裏。屆時被人抓回來, 怕是還得背上一項抗旨不遵的罪名。
管不了這麼多了,傅青如是想,夥同明珞喬裝改扮, 預備著連夜離京,先躲個十天半月的, 待風頭過了再回來也不遲。明珞到底是縣主, 又得祖上封蔭, 縱是私自逃婚, 想來聖上看在老國公戰死沙場的份上,也決計不會要了明珞的命。
誰料傅青打的小算盤被傅言猜了個一清二楚,他跟明珞兩個人才走到城門口, 眼看著就能遠走高飛, 做一對野鴛鴦了。卻被傅言帶人生生攔住。
傅言騎著高頭大馬,一身玄色的衣裳,居高臨下冷眼睨著傅青片刻, 隨意擺了擺手, 立馬湧上來兩個下人。硬生生的將傅青拽到了一邊。
明珞顯然是被嚇壞了, 連哭都哭不出來,麵露驚恐的看著傅青被五花大綁的丟到了馬車上。傅青使勁掙紮,衝著左右咆哮道:“瞎了你們的狗眼了!不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綁著我,待我回府扒了你們的狗皮!”
“你要扒誰的皮?拐帶縣主逃婚,你本事見長了。”
傅言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回眼瞥向明珞,不由自主的將手裏的韁繩攥緊了。
須臾,對著左右吩咐道:“來人,將安平縣主送回去。沒有本官的吩咐,不許再放她出來。”
明珞大驚失色,見左右的下人要過來拿她,趕忙撲到馬邊,顫巍巍的攥著傅言的衣角,求道:“傅言哥哥,不要啊,不要……我不想嫁給八王爺,我真的不想!傅言哥哥,求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
她喉頭哽咽,眼淚簌簌往下落,看起來可憐極了,死死攥著傅言的衣角,說什麼都不肯鬆。
“傅言哥哥,我知道是我們家對不住你。你跟趙汐朝幾次三番的救我哥哥的命,可我還不知好歹,時常針對趙汐朝。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都不敢了。求你救救我,你一定有辦法救我的,對不對?”
傅言冷眼睨著明珞,一言不發。一點一點的將衣料從明珞手中抽了出來,冷酷無情的輕啟薄唇,吐了一句:“對不住,救不了。”
此話一出,明珞如同被雷擊中,整個人愣在當場。手裏空落落的,蒼白的唇無力的蠕動幾下,到底什麼也說不出來。
傅青見狀,大聲質問道:“傅言!你是魔鬼嗎?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對待明珞?上一輩子的恩怨同她有什麼關係!她是無辜的!放開我,你們快放開我!”
“無辜的?你現在還敢跟我提這個!”傅言眼神像刀子一樣剜了過去,毫不留情道:“她是無辜的,難道我就是罪有應得?你一口一聲說我是魔鬼,可你摸著良心說,我何嚐報複過國公府一絲一毫?”
“你若真的沒有報複,明連如何會被打入大理寺?”
“那是他罪有應得!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傅青竟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可今日若是任由明珞被送回國公府,這門親事就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堂兄!不是這樣子的!縱是你心裏有恨,你報複明連一個還不夠嗎?為何還不肯放過明珞?你心裏有氣,你衝著我來,你放了她!”
傅言緩緩搖頭,輕笑一聲:“我何時不肯放過安平縣主了?聖上賜婚,誰敢不從?今日,我若是任由你帶著安平縣主遠走高飛,傅家豈不是要犯了抗旨不遵的大罪?青兒,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我呸!”傅青越是掙紮,繩子勒得越緊,手腕很快就勒出了一道青痕,“你這是在公報私仇!”
“你這句話就說錯了。”傅言駕馬湊近馬車,用馬鞭的一端挑起傅青的臉,似笑非笑道:“我隻是在見死不救……來人啊!將安平縣主送回國公府!”
“是,大人!”
“我不走,我不走!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明珞拚命掙紮著,可奈何身嬌體弱,到底比不得下人們孔武有力。她被人強行塞進另外一輛馬車,兩手扒在窗口,放聲大哭:“傅青救我!我不要嫁給八王爺,我不要!傅青!傅青!”
傅青急得大喊大叫,可奈何被人捆了個結結實實,任憑他在馬車裏如何撒潑打滾,傅言就是不肯應他一句。
又過了許久,馬車才停了下來。車簾被人一把掀開,傅青抬首,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傅言一把攥著領子扯了下來。
傅言手勁極大,扯著他的衣領,二話不說往府裏頭拖。傅青險些被拽得趴在地上,腳下踉踉蹌蹌的。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你快放開我,放開我!我沒有你這個堂兄,我沒有!”
聞言,傅言突然駐足,偏過臉來,使勁將傅青扯了過來,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冷冷道:“你以為我想管你麼?你若是自己不想活,就不要牽連整個傅家!抗旨不遵足以株連九族,你有幾顆腦袋夠砍的?還是說,你覺得自己長本事了,可以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今日你該慶幸是我去攔你,而不是禦林軍!”
傅青心裏一陣後怕,明知道傅言說的話句句屬實,今日之事,的確是欠考慮了。若是他當真被禦林軍抓去,恐怕現在已經被按在午門外斬首了。哪裏還能有命站在這裏跟堂兄頂嘴。
“可是……可是明珞她……她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喜歡她。我要娶她!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你一向喜歡眠花臥柳、浪跡秦樓楚館,這會兒倒是有臉說你喜歡她了。我告訴你,傅家隻要有我在一日,你跟安平縣主就絕無可能!你姓傅,不姓明!”
傅青不服氣,大聲爭辯著:“那我不姓傅了,還不成嗎?我不姓傅了,我不當傅家的公子了!”
“你在說什麼!”一道嚴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傅溫大步朝這邊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個隨從的官員。想來是要一起議事的,不料竟然聽到傅青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語來。
當場氣得狠狠給了傅青一記耳光,怒道:“住口!誰教你說這種話的!簡直大逆不道!”
傅青沒站穩,整個人被扇趴在了地上。他發冠被打落在地,伏在地上,肩膀不住的顫抖著。許久才轉過臉來,半邊臉腫出五道指印,唇角還滲了血跡,咬牙切齒道:“我說錯什麼了嗎?從小到大,您管過我的死活嗎?您哪次看到我,有過好臉色?數落我處處不如堂兄,覺得我頑劣不堪!從小到大,什麼好東西都是堂兄的,我隻要做的有半點不合您的心意,你就大聲斥責我!”
他喘了口氣,因牙齒咬得過於用力,臉皮都僵硬著,可仍是梗著脖子不肯服軟,“我從小就被丟到國公府養著!明連待我比親弟弟還要好!你們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現如今還要反過來怪我不學無術!我真的是傅家的孩子嗎?我真的不是撿回來的嗎?你說話啊,你說啊!”
“你!”傅溫怒極,高高地揚起了手,可還沒打下就被傅言從後麵一把攥住了。
“叔父,幾位大人都等著呢,想必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這裏就交給我罷。”傅言從旁道。
傅溫這才將手收了回來,冷眼看了傅青一眼,這才帶著人步履匆匆的往書房去。
“虛情假意,誰要你幫我了!”傅青梗著脖子道。
傅言俯身伸手一撈,又將傅青拽了起來,往他臉上瞟了一眼,這才淡淡道:“沒人想幫你,隻是怕你丟了傅家的臉麵。”
說著,他抬手招來下人,將傅青往下人懷裏一推,吩咐道:“將你們二爺關在院子裏,任何人都不許去看他,更不許放他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憑什麼要關我,憑什麼!傅言,你不能傷害明珞!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