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徹起身,收回目光,往外走去。指尖剛扶上房門,正欲推開,感覺手背一陣溫熱。
沈清趕緊把手收回,她是想拉住程徹的衣袖,怎知會抓住他的手!
她按捺住慌亂不安的呼吸,剛褪下的紅又繾綣而來,避開程徹打量的眼神,沈清垂眸道:“失禮,失禮了,我有東西贈予程大人。”
邊說邊從寬袖中掏出圓瓶膏藥塞在程徹手中:“這是我們家祖傳的除瘢膏,每日早晚各塗一次,連抹半月,便可去除疤痕。”說音落,便推門跑了出去。
程徹微愣,都敢去清晏坊嚐人事,這會怎如女子般嬌羞?
他摩挲著膏藥,唇角微揚,但至少不是兩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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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陽曜靈,和風容與。沈清回到沈府門館後,天光已大亮,街頭小巷熙熙攘攘,她讓小翠出去打聽一下詩會和清晏坊的事。
而另一頭的清晏坊中也正在談論著她。
花魁房內。
鏡中的李慈真珠釵插,吊朵玲瓏簇羅頭麵,宛拋髻,穿襦裙,佩披帛,描珠唇之際,一個渾厚的男聲從鏡內傳出:“慈兒,前幾日沈夫子墓前發生的鬧劇,可聽聞了?”
李慈不慌不忙地用指腹點塗著朱唇:“程大人可真有意思,還沒調查清楚就去挖人祖墳,想不到堂堂有名的禦史大夫也會幹如此忤逆不道的事。”
“他是出了名的狗鼻子,絕不會盲目辦事。”
李慈的手頓在空中:“公子的意思是,那在密道中的血跡是沈影留下的?他中了箭?”
鏡中人冷聲道:“不會是他,烏尾之毒極其難解,沈影沒有武功傍身,不可能中了毒箭毫無反應。”
李慈疑惑:“那程徹怎麼能在沈府聞到烏尾的味道?”
“此事和沈影必有關係,他肯定知道中箭之人是誰,而且,也極有可能知道了我們的密道,但他卻按兵不動,定是明白暫時還動不了我們。
暗線來報沈影,最近身邊出現了個武功高深的護衛,恐怕其背後有靠山,要出一招大棋,將我們置之死地,我們得防一防。”
李慈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沈影利用其父之死,將中箭之人藏匿於棺木之中,送出了城外?而程徹聞到的味道就是從中箭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想到這兒,李慈起身,“那中箭之人必逃不了多遠,王爺為何不派人去追?”
鏡內的聲音變得愈加低沉:“追城外之人有何用?中了箭毒無解藥,也活不了多久。現在的關鍵在於沈影,得看看他知道了多少。隻要把他困住困住,靠山自然會浮出水麵。”
李慈繼續蘸取口脂:“王爺吩咐慈兒做什麼?”
“我的好慈兒真是聰明。我看那沈影也是色令智昏之人,竟能和沈夫子扯謊,為的就是見你一麵。在會試前,給沈影遞些情箋,好讓他掛念著,待會試結束,你再想個由頭把沈影給約出來。”
李慈不解:“公子為何不在會試前將沈影除去?”
“沈影是遠近聞名的大孝子,家父剛過世,他再糊塗,為了仕途,在會試前必不會輕易出來。不出意外的話,以沈影的才情,會成為昭元年間第二位三元進士,你覺得一個小小舉人和一個狀元郎誰死,會更震蕩朝政呢?”
把渾水作明不易,在混水中摸魚可就簡單多了。前朝動蕩,才更有機會搶占先機。
李慈明了,摸了摸鏡麵,嫵媚道:“還是公子聰慧,慈兒算是看明白了,這天下啊,總有一天是您的。不過沈影此人心思縝密,那日來我房內,為我點眉時,還盯著鏡子細細斟酌,恐怕被他發現了什麼。與他打交道還是得多加小心。”
鏡內傳來一陣駭人大笑:“此雙麵鏡乃西域的寶藏,隻有在我這側能看到你們,你們根本看不到我,任何史料上都無記載。一般人沒聽聞過,更沒見過,他再縝密,也不可能想到一個從未耳聞之物。”
李慈含羞一笑,故將披帛滑落,露出白皙潤秀的香肩:“承蒙公子厚愛,將此寶貝贈予慈兒,慈兒在此謝過公子。”
鏡內的聲音帶點猥瑣的愉悅:“我的好慈兒,等著做你的皇後吧。”
這醃漬之地藏匿著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根據曉翠打聽了一天得到的情報和吳管家的陳述,沈清有了大致的案發時間,詩會是在二月初三晚上進行的,那日,哥哥奪得詩魁,但並未和李慈呆上一夜,而是在次日子時中箭回的府。
那花魁會知道事情真相嗎?哥哥真是東宮的人?她現在還是帶孝在身,一個月內不能出入鶯歌燕舞之地,看來,待會試結束後,得找個時間去趟清晏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