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篝火被潑了一碗酒,橙紅火焰驟然拔高,下麵堆攏的木柴劈啪作響,猩紅火星被風翻卷著四散開,半空燃盡化為飛灰,落在“新娘”鮮紅的嫁衣上。
空地上,九名身著嫁衣,帶著蓋頭的少男少女麵向火焰疊跪著,身體瑟瑟發抖,信引的味道被冷汗帶出,又被火焰烘烤,氤氳蒸騰在這片林間。
甜膩而誘人。
但邵雲朗一個澤兌,橫豎也是聞不見,倒是身邊一起混進來的石策一直在咽口水,呼吸漸漸粗重,看的他翻了個白眼。
天乾就是中看不中用。
他此時穿著各色羽毛製作的寬大鬥篷,臉上帶著木頭雕刻後塗了油彩的猙獰麵具,正模仿著前麵的人手舞足蹈。
這古怪的儺舞正至高潮,十名穿著紅底羽衣,臉覆鬼麵的舞者正繞著那九名地坤新娘閃轉騰挪,仰身甩頭的動作狂野有力。
鮮紅的底袍隨動作起伏如浪,鼓點愈急舞步愈快。
眼見石策那四體不勤的貨色一腳踩中了袍子,差點一頭撲進火堆裏,給這場詭異的鬧劇添個烤全豬的硬菜,邵雲朗嘖了一聲,一個旋身把人拉到自己後麵的位置上。
鼓聲止歇,邵雲朗停在一位新娘身前。
激烈的舞蹈加上混入其中的心虛讓邵雲朗心跳如雷,幸而所有舞者皆是劇烈喘息著,他在其中也不明顯。
他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扶膝跪坐的新娘,匆匆之間隻記住這人一截玉白的修長脖頸,便被身後的石策扯了扯袖子。
因為邵雲朗這一轉,他成了唯一落空的一個,此時正滿眼茫然的看著邵雲朗。
但邵雲朗也是第一次跳這鬼戲,隻知道這是大昭民間的“十殿鬼使娶妻”的故事,卻不知為何石策會被剩下。
隻是周圍跪著的百姓都沒有任何異樣,仍在低頭虔誠的念念有詞,似乎往年也是這樣進行的。
邵雲朗前麵的“鬼神”已經牽起自己的新娘,他也隻好硬著頭皮去拉那小地坤的手,並悄悄對著身後的石策打了個手勢,讓他先撤,隨機應變。
人群沉默的向後退開,給“新人”們讓出一條路。
石策被人群簇擁著帶走,也回了個“小心行事”的手勢。
料想他是去報官,邵雲朗心下稍安,摸了摸袖子裏的信號煙,跟著前麵那對兒新人往前走。
他另一隻手還捏著那小地坤的手,也不知是這身嬌體弱的美人是不是嚇到了,修長的手指被他握著,有些僵冷。
這隻手骨節勻稱,手感極佳,倒不似尋常地坤那般綿軟,邵雲朗捏了捏他的掌心,無聲的安撫他。
新娘腳步一頓,左邊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片刻後若無其事的繼續緩行。
兩人就這麼攜手走了段山路,前方密林裏影影綽綽的出現了一座廟宇,簷下垂著紅綢,紅紗燈在夜風裏搖晃著投下朦朧的光暈。
四角的廊柱和牆壁上用豔俗的色彩塗抹了鬼怪和人類苟合的圖畫,畫的雖粗糙,但在燈火搖曳下張牙舞爪,倒有了幾分邪氣。
邵雲朗抬眸看了一眼這滿是淫靡氣息的廟宇,手臂上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實在不像個廟,更像京城十裏織金河畔最下等的勾欄院。
不過鬼神畫的倒是逼真,畢竟有的人比牆上惡鬼還要醜陋幾分。
進了廟門,兩側都是廂房,邵雲朗前麵那對兒“新人”已經進了左手邊第一間,他便跟著推開了第二間的門。
進得屋裏,他轉身關門,這才看了一眼屋裏的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