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晚餐時,張幼澄就出現在張家了。是的,她也逃離了,她想了一個很蹩腳卻理由充分的理由:自己想爸爸媽媽了。她關不得王家那一堆人了,或許那一堆人看起來都比她堅強抗壓,更本就用不著她來操心。張太太看見女兒在夜色中出現在家門口,著實吃了一驚,立刻握著張幼澄冷的發紅的臉頰道:“傻女兒,你怎麼回來了?都沒有提前打一個電話,連飯都沒有給你準備,咦,之麟那孩子怎麼沒來?”水淑趕緊道:“姑爺很忙,小姐說想你們了,才臨時決定回來的。”張太太心疼的看著女兒,立刻搬來火籠,又吩咐廚房裏重新做了張幼澄的飯菜,張老爺在書房裏看書,聽說張幼澄回來了,也立刻出來了,看見張幼澄坐在張太太旁邊,身影裏透露出一絲悲傷,心下一沉,問道:“你怎麼回來了?”張幼澄還沒回答,張太太笑著開口道:“女兒說想我們了,所以這麼晚都趕回來了。”張老爺子本還想說什麼,但聽見說張幼澄是因為想他們才回來,就立刻沒做聲了,他以為女兒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也不會想到自己了。飯菜很快就上來了,全是張幼澄愛吃的,紅燒魚,糖醋排骨,水豆腐,翡翠白菜。。。。。。,張幼澄看著滿滿一桌子菜,還有媽媽臉上滿足的笑意,父親臉上略帶喜色的眼角,差點就哭了出來。吃著飯,她隻覺得嘴裏都是鹹的。晚上休息時候,張幼澄突然叫住水淑道:“水淑,今天我們兩一起睡吧。”水淑有點驚訝的“啊”道:“小姐,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睡了,以前老爺夫人罵你了你才要我和你一起睡的,今天老爺夫人沒有罵你啊?”張幼澄疲憊的躺在床上道:“我是想找個人說說心裏話。”水淑看著張幼澄眉間的落寞,很快也爬上了床。一爬上床張幼澄就將身子靠了過來,眼角就掉出了眼淚,無助的開口道:“水淑,現在我的生活好像一團亂麻,已經找不到原來的那根線頭了。”水淑測過身子,拿手帕幫水淑擦去了眼珠兒,看著張幼澄睜著眼睛的側顏道:“小姐,我從小就跟著你,我們一起長大,說實話,其實我一直把你當我的姐姐。現在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我知道您過得很辛苦,可是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我永遠都支持您。”張幼澄偏過頭欣慰的朝著水淑一笑,幸而,她還有一個一直很懂她的人。她眼神又往自己住了十九年的房子看了看道:“再怎麼不願意,當我遇到困難,心裏竟然還是想第一時間回到這個地方來。”張幼澄心裏夾著一絲不安夾著一絲心疼夾著一絲無助夾著一絲失望,沉靜在這種情緒裏的張幼澄很自覺的就把父母當成了唯一值得信奈的人,所以回去的幾天張幼澄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張太太在一起,張老爺子也是盡量在家,到讓張幼澄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馨。在張幼澄回去兩天之後王之麟才打電話來,隻是問了張幼澄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張幼澄心底其實有一絲生氣,自己都回來這麼久了,他才打電話來,但是又沒有合適的理由和他生氣,所以當王之麟問她什麼時候回去的時候她隻是說自己突然想家了,想在家裏呆幾天再回去。王之麟倒是明白張幼澄恐怕是生氣自己的舉動故意搬回去住的,自從包辦婚姻來,沒有特殊不能再特殊的情況下,她是不願意回去的,她是一個冰雪聰敏的女孩兒!在家住了五天之後張老爺子和張太太倒是心底有點不適意了,問道:“幼澄,你都回來這麼多天了,你婆婆沒意見吧?”張幼澄閃爍著道:“不會的,我來的時候婆婆說多住幾天也是無妨的,說你們就隻有我一個女兒,多陪陪長輩是應該的。”張太太好似有點苦悶道:“你婆婆倒是很貼心之理。”張幼澄沒有接著張太太的話說,隻道:“我出去一下,等會兒回來。”張太太看了看時間道:“那你去吧,自己注意安全,記得回來吃晚飯。”張幼澄點點頭,帶著水淑就出去了。出了門水淑道:“小姐我們出來做什麼?”張幼澄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吸了口氣道:“我想找一份工作。”水淑吃驚的道:“找工作?小姐你瘋了,你能找到什麼工作?再說張家和王家能讓你出來做事嗎?”張幼澄自嘲的一笑道:“就因為現在我是張家的小姐,王家德少奶奶,我才更感覺不安。”然後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以後我和王之麟離婚了總要找份事養活自己的啊。”水淑吃驚的問道:“小姐你還真準備離婚啊?這在上海也找不出幾出來啊。”張幼澄見水淑大驚小怪的樣子覺得還是少和她說這些事好,於是便迂回道:“就算不離婚我也得找事做啊,我又不喜歡打牌,難道你真叫我整天在家裏呆著嗎?就叮囑你們一天三餐飯?”水淑哼了聲道:“那倒不用你叮囑,那是我們的本分。”水淑笑著了她一眼,便帶著她往前走。水淑自從陪著張幼澄進了王府還真是很少出門,現在這麼一出來,人來人往,各種小巧玩意,綢緞布莊,酒店歌廳的還真是讓人很新鮮,覺得整個人都像是活了一般。兩個人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些招工的信息,可是張幼澄作為一個千金小姐,從小不愁吃不愁穿的,看著那些招聘信息的確頭大,什麼酒店服務員,歌廳唱歌的,洗衣的老媽子,調酒師,賣報的,好不容易有個酒店要記賬的,可是酒店經理一見張有才是個女的,什麼話都沒說就把她們趕了出來,張幼澄站在酒店門口快氣死了,這是什麼破酒店,憑什麼女的就不能記賬了?水淑在旁邊小聲道:“小姐,記賬的好像都是男的,從來都隻聽說過賬房先生,可是沒聽說過賬房小姐的。”一句話把張幼澄噎得半死,隻好搬出大道理來教訓著水淑道:“現在都是新社會了,男女平等,不知道嗎?我會記賬,憑什麼不讓我做?”這些道理水淑自然是講不過張幼澄,聽著張幼澄的話,看著張幼澄憤憤不平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小姐,那我們再去和那個經理說說這個道理。”張幼澄一介女流,又是大家小姐,厚著臉皮再去一次坑定是不會幹的,聽了水淑的話簡直想拿個鞭子抽抽水淑,但是手裏沒有鞭子子,隻得狠狠的瞪了水淑一眼道:“好馬不吃回頭草不知道嗎?他不要我,我還看不上呢。我們走。”於是水淑拉著張幼澄去了一家西餐店,給自己和水淑一人點了一份芝士蛋糕和咖啡,然後又去公園轉了轉才回去。隻是她不知道在她從那家酒店離開時王之麟也剛好從那家店裏出來,看著她滿臉怒氣的離開就問站在自己身邊的酒店經理:“剛才那位小姐是從這裏出去的嗎?”酒店經理點點頭道:“是的少爺,她剛才說要來應聘酒店的會計,可是哪有女的來當會計的,所以我沒要她,估計是生氣了。”王之麟聽完兩隻嘴角上揚了揚:這個女人竟然開始找起工作來了,還真是不一般呢!隻是讓張幼澄和王之麟沒有發現的是從張幼澄出門開始就已經有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