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
湖水微波漾, 皎潔的月光灑在泛著漣漪的湖上,倒映出了一種波光粼粼的美。
在這波紋細碎的水似一巨大的鏡,照出了浩瀚的晚空和閃耀的星月, 也照出了湖上的那一葉孤舟。
一襲玄衣的楚留香坐在船頭, 他微垂著漆黑的眸,正彈著一曲琴音。這琴聲悠揚又輕緩,叮咚的旋律像是山間的清泉緩緩流淌。
這首曲是楚留香第一次見到無花時, 無花所彈的那一首。此刻,楚留香一邊彈著, 一邊回憶著與無花初見時的場景。
楚留香現在想來, 或許正是第一眼的相遇太過濃烈和驚豔,才會在心裏留下了那般不磨滅的印象。
那個時候,他還是不受拘束的遊俠,無花還是聞名天下的妙僧, 他們在小小的孤舟上暢飲,沒任何陰謀和算計。
楚留香不是一個習慣於懷念過去的人, 是若是過去的記憶涉及到了無花,他就無法不去想、更無法不去回憶。甚至於在他的手指觸碰到著七弦古琴的那一瞬間,他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無花就坐在他的邊同他說著話,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然事實往往是這般殘酷。
時間沒辦法倒退,更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距離無花從叁梔船上離開,已過去了幾個月。
他的傷早就養了, 他養了傷, 那個讓他養傷的人卻失蹤了。起初楚留香為那是天楓十四郎和南宮靈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直到他後來找到南宮靈,現他滿臉憔悴的正瘋了一般尋找著無花時, 才意識到,這並不是什麼假消息,無花是真得失蹤了,沒人知道無花去了哪裏,他就像是人間蒸了一,獨自去了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
想到這,楚留香的心髒又是一陣抽疼,琴音也在這一刹那間戛然止。他緊閉著薄唇,就這麼盯著這一把七弦古琴看著,看著看著就大笑了起來。
是笑裏並不是愉悅,是苦澀和不甘。
楚留香拿起放在側的酒壺,大口大口的將辛辣的烈酒灌下肚,仿佛通過這才能暫時麻痹神經,不那麼難受。
“…無花……無花……”楚留香語氣低低地念著這個名字,聲音裏包含著萬般複雜的情愫。
楚留香很清楚,不僅僅是他,還很多人也同他一,一直在尋找無花。說來也是笑,隨著無花消失的時間越來越長,那些在知道無花的真目後原本鄙夷唾棄他的那些人,竟然開始懷念起了無花。
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初在知道真相時的那種憤情緒消散後,他們開始選擇的去淡忘無花不的一,他們懷念無花,懷念著那個什麼都會什麼都精通的七絕妙僧。
人心,時候真得是很微妙。
當一個犯了錯的人處於大眾的視線範圍之內的時候,大家會責備他,去說著他的不,然當一天,這個人失蹤了,消失在了他們的生活裏不再出現,他們又漸漸記起了那個人曾經的來。
真是矛盾至極,卻又真實至極。
楚留香搖頭笑著,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
他嘲笑著那些人,他自己又何嚐不是自私的。
想到這,楚留香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這時,湖泛起波瀾,孤舟輕晃了一下,一襲紅衣的女出現在了楚留香的後。
李紅袖看著楚留香這一副坐在地上一臉頹廢的模,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自從楚留香知曉無花失蹤之後,就一天比一天消沉,從前那種風趣和陽光不見了,整個人都透著一種頹廢。
現在楚留香,已經失去了精氣神,就像是生命裏的光徹底消失了一。李紅袖看不慣楚留香這幅模,她走到楚留香邊,用腳踢裏踢楚留香,冷言說道:“無花是失蹤了,又不是死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幅魂不守舍的,要死要活的,像什麼!”李紅袖的言語之間都透著一種鋼鐵不成功的意味。
她希望楚留香能振作起來,就算不能恢複到往那種踏月留香的瀟灑,那起碼也不要像現在這個。
李紅袖道:“前的楚留香去哪裏了!你……”
李紅袖這話還沒說完,孤舟又是一陣短暫的搖晃,來得人是宋甜兒,她手裏拿著一張字條,似乎因為一路趕來的緣故,呼吸都是喘的,她快速來到楚留香的邊,十分激動的對楚留香說道:“你快看這個!這是我在叁梔船上現的,是無花留下的字條!”
宋甜兒這最後一個字音剛落,楚留香就一把拿過宋甜兒手中的字條,一臉急切的將字條打開,見字條上寫了幾行字……
風塵外物,當屬無花,無花、即是沒花。
沒花的世界,天地枯榮、蒼茫昏黃,是一片沙漠。
破後立,唯先舍棄,才能重生。
往後,繁花代替灰。
這熟悉的字跡,熟悉的筆鋒,確實是出自無花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