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天而降的兒子(1 / 3)

壹。

居燁煜居九郎親啟,

郎君可曾記丙寅年上春揚州城內柳灩灩?與君一別後,妾方知腹中已有君之骨肉。妾憐稚子無辜,將其誕下,教他詩書、句讀,命他習武,眼見吾兒一日勝一日似君,心生歡喜,平生心願已滿。然死生無常,妾染病即將不久於人世,留吾兒修遠一人在世舉目無親,形影相吊,妾於心難忍,是故有托於君。

妾心知妾與君本是金風玉露一相逢,緣盡不該再問君歸途,然則修遠吾兒,亦為君之子嗣,望君見汝二人血緣,照拂吾兒一二。修遠性孝悌忠信,聰敏好學,君見必定歡喜。

壬午年丁醜月朔望日。

柳灩灩絕筆。

這封遺書字數不長,然而我卻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如果我沒有理解錯,這封信的意思是我十六年前和別人春風一度的產物今天找上門來要求我給他一個名分?

我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地上跪著的人,又看了看信。

天可見憐,想我居九一個青春少艾的大好男兒,怎麼就突然冒出來這麼大一個兒子,這樣叫我以後去青樓時怎麼找小姐姐。有了兒子再去青樓,就不是少俠風流惹桃花,是油膩中年老男人找外遇了。

我正鬱悶著,地上跪著的那個“兒子”說話了:“父親看完信了嗎?”

我連忙擺擺手:“我還沒認你。”給他這樣一叫,感覺自己像長了一輩似的。

“是,居九爺。”跪在地上的青年立刻改了口。我看到青年的眉毛顫了顫,一股委屈又隱忍的味道,頓時大呼要糟。明明長著一張天涼王破的霸道總裁臉,對他爹我卻那麼溫順乖巧,這不就是我穿越前那些女人最喜歡的對外小狼狗對內小奶狗嗎?以後要真認了這個兒子,誰家姑娘還看我這個明日黃花?

想到這裏,我越發覺得,這個兒子不能認。

我咳嗽了兩聲,引起青年的注意力。“你叫柳修遠?”

“回九爺話,是。”青年垂首道。

“你說你是我兒子,證據呢?”我說。

“剛才您已經看過家母的信……”柳修遠低聲說。

“我知。但,這又如何。”我輕飄飄地說,看著地上人的反應,“你娘是什麼人你心裏沒數?說不定這又是她給我開的又一個玩笑。”

揚州柳灩灩,過了十六年,這個名字我還是記得的,畢竟那是我兩輩子加起來的唯一一個初戀,就算我現在不愛她,還是愛著當初那段純真又青澀的感情的。信裏柳灩灩,如果那真是她寫的信,把自己的地位放得低,說得我好像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可是皇天後土作證,當年她才是那個渣女。

當時的我,初入江湖的愣頭青一個,傻得透頂,根本招架不住柳灩灩那種段位的狐狸精,被她耍了一個多月就勾上手了。當時我和她在一起都是奔著一輩子的念頭去的,都準備好上門提親了,沒想到就在我們睡完的第二天,她不見了,就在床頭留下張紙條跟我say goodbye。

我還以為她是遭受不測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發了瘋一樣找她,結果過了半年,我撞見一個少年劍客追著“柳灩灩”要她給自己一個說法,我這才知道柳灩灩其實就是聲名狼藉的魔教妖女餘容。

盡管很多時候武俠小說家筆下的女主被稱為妖女人人喊打隻是因為出身成分而已,但餘容這個妖女聲名狼藉純屬她自己的鍋。她最愛就是玩弄純情少男感情再狠狠地拋棄他們,用少男們心碎的淚水裝飾她的石榴裙。

當時我那叫一個傷心欲絕啊,非主流一點說,感覺全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後來還是我親哥看不過眼,把我拖到祠堂裏打了五十大板,我的矯情病才被疼痛嚇飛了。

誰的青春不智障呢,俗話說,不智障不青春嘛,我現在已經進化成新時代楚留香,紅顏知己無數,坐擁無數溫香軟玉,而且還沒有一個正室敢管我,簡直大寫的人生贏家,對以前***過去也沒那麼看重了。但那也不代表我就失憶了,忘記了柳灩灩當年做過什麼。

就算撇開幼稚的比較心理,我也不是很想認這個兒子,總感覺頭上綠油油的。

“母親親口告訴我,您就是我的生父。母親不會騙我。”柳修遠堅定地說。

“真希望我對她也有你對她那樣的信心。”我表現得非常冷漠,“證據呢?”

我看見柳修遠攥緊了拳頭。“可以滴血認親。”我聽見他說。

“沒戲。同血型的人血就能融,不同血型親父子也融不了。”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我要是還能上這種當我都對不起我那些年教過的學費。

“什麼?”柳修遠一臉茫然,顯然沒聽懂。

我換了種對方能聽懂的解釋:“我略通醫術,得知合血法不過無稽之談,不能分親疏。”

柳修遠沉默片刻,慘笑一聲:“您不想認我。”

雖然我確實不想認,但合血法不能用可不是我騙你的,是經過科學檢驗的真理!但結果好像都是一樣的……所以我最後選擇了沉默。

“修遠不孝,不能服侍父親在側。望居九爺保重。修遠在此謝罪。”

那傻孩子實誠地嗑了兩個響頭,我看到他額頭都腫了起來,然後背影淒淒慘慘戚戚地走了。雖然我的目的達到了,但我心裏怎麼那麼不是滋味呢。

想了想,我叫住了那道慢吞吞離去的背影。“哎,你等等!”

柳修遠回過頭來,眼睛亮晶晶的,看來很期待。“父……九爺何事?”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現在你母親去了,我也不記仇,你從我府上支十兩黃金再走,就當是全當初我們夫妻一場了。”

十兩黃金啊!我簡直能上感動中國。

可那傻孩子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我給的黃金,說自己堂堂七尺男兒,不缺金銀之物。

真是圖樣圖森破,沒經曆過社會鐵錘洗禮不知道錢的可貴。有你以後後悔的。

我莫名升起了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氣憤,想教育這把到嘴邊的錢往外送的二愣子,但想想我既然不認他做兒子了,用什麼身份教育人家,就把話咽了回去。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夢。夢裏我還沒穿越,還住在我那個供了二十年房貸的單元房裏,穿著現代服飾的柳灩灩和柳修遠找上門來,把我門拍得啪啪響,“居燁煜你個死沒良心的!你可以不認我但你連親生兒子都不要了嗎!這是你的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