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落到地攤上,狹長的通道裏空無一人。對於自己滑稽的動作,我有些自嘲地笑出來,又在走廊裏站了一會兒,我想了想,最後終於從錢夾裏拿出手機。咬咬嘴唇,翻到那個號碼,想直接撥過去,又在沒接通之前掛斷,思來想去,還是選了編輯短信鍵。
寫了刪,刪了又寫,如此反複幾次,終於字斟句酌寫了一條:偶然間聽到一個聲音覺得跟你好像,追出電梯卻發現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也許我又幻聽了吧。你在哪?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如果還沒睡,就給我回個電話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些事情,的確要跟他講清楚。厲鵬程說的對,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就是約個時間麵對麵把事情講清楚,這樣比猜測、懷疑、忐忑更加睿智。
又看了一眼昏暗的長廊,我一步一步走回電梯。
他最終也沒給我任何消息,沒有電話,沒有短信。那晚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卻被電話鈴聲吵醒,迷迷糊糊地按了接通鍵,那頭說了話:“蔓青?還沒醒?咱們不是約好了,九點去爬山?”
我無意識地哼哼兩聲又要睡過去,那邊又說:“你還在睡?還是身體不舒服?蔓青?”我終於聽出來電話那頭是厲鵬程,仔細想想自己是否與他約好,未果,然後我說:“沒有不舒服,隻是昨晚睡得晚了。”我掙紮著坐起來問他,“你在哪?”
“在你酒店房間門口。”他似笑了笑。我“啊”的一聲叫出來,有些耍賴說:“可我還是很累,我怕一會兒會睡在半山腰。”我萬分無奈地爬起來走到門前,開了門對果真站在門外的厲鵬程說:“你還是在裏麵等一會兒吧。”
關了手機,我轉身打了個哈氣,一麵往浴室走,一麵讓他隨便坐。腳踩在地毯上軟綿綿的就好像踩在棉花上,我慢慢蹲在地上又開始打瞌睡。再醒過來,我已經躺在大床上,如果不是聞到飯香,我還會以為大早上做了一個夢。
又在床上蜷了幾下,我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床頭的手表,已經中午十二點了。原來我又睡了好幾個小時,我進浴室衝了涼,然後換了衣裳準備吹幹頭發,吹得半幹,這時厲鵬程在臥室門外敲了一下對我說:“這回終於睡足了,出來吃飯吧。”
我近乎哀怨地瞧著他,撇撇嘴說:“昨天晚上怎麼約定的我都不記得,你是不是欺負我快睡著了才跟我約。”
厲鵬程涵養極好,隻是溫潤地笑笑,這約會孰先孰後就暫時告一段落,簡單吃了點東西,我們便出發舊地重遊。
第一次來這座城市我還在念書,在別人勤學苦讀的時候,我和雨欣就到處吃喝玩樂,更將魔爪伸向其他城市。在加州的三年裏,我不止一次想到從前去過的地方,吃過的東西,玩過的娛樂設施,可唯一不敢想象還可以故地重遊……如今,映入眼簾的一切都那麼熟悉,莫名撞擊著我對從前的追憶,奏成一曲充滿回憶的樂章,三年後還可以站在這裏俯視這座城池的瀲灩風光,我從未這樣慶幸過。
站在纜車裏俯視,所有景色盡收眼底。薄薄的陰雲將蔚藍的天空染成墨蘭,卻零零散散透出縷縷金燦燦的光線,這一抹,那一縷,煙雨蒙蒙中透著雨簾落下後的七彩霞光般的虹,斜掛在蔚藍跟胭脂紅相接處的藍紫色緞帶般的天空中。好美的天空,好美的城市,好幸福,這一切我都能再看到。
記得頭一次去海邊,那兒的波瀾壯闊並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描述的,隻覺得藍紫的泱泱大海連接著直通像被晚霞染紅的天空,一層層顏色慢慢變濃,淺藍,蔚藍,藍紫色,霞光紫,胭脂紅,湘妃紅……一圈圈不同色彩的光暈在天空中。那是我見過最美的天空,沒想到越過城市的喧囂,在這個雨霧霏霏的白晝也可以見到。
記得那時候正好是畢業旅遊,全班同學在老班的主持下去了海邊舉行畢業告別儀式。先前還很興致盎然,可似乎天不作美,竟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其他同學都轉戰歌廳去飆歌,我跟遲晟銘就偷偷拐了個彎溜出來回到海邊。沒有傘,沒有遮雨也沒有避雨,他就拖著我的手在海邊漫步,那天的雨並不很大,回來時卻已經全濕了。我們兩個窩在床上整整病了三日才漸漸好起來,我還嬉笑著跟他說,這明明是偶像劇裏的鏡頭,冒著雨在海邊散步,看著挺浪漫的,可事後還要吃藥打針,真是劃不來。
“在想什麼?”厲鵬程突然靠近我問著。
我轉過頭去看著他,笑著說:“想起當年在海邊。最近不知道怎麼,總是想起從前發生的事,以前去過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老了,聽人家說,人越老就越愛想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