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瑩盯睛一看,隻見撒魯爾血淚滿麵地擋在眼前,碧瑩本能地後退,滿腔怒火地看著他。
然後她意識到這不是非玨,也不是恢複記憶的撒魯爾,而是以前那個殺死了那個剛出生的女兒,把她關在涼風殿,卻夜夜前來看她的撒魯爾,可是直到他徹底恢複了記憶,他便再沒有出現,隻在夢中與她相會。
碧瑩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宮中。
“大妃,您醒了,陛下已經恩準我們離開涼風殿。”阿黑娜見她醒了,強笑道:“您看,我們終於回來了……。“
碧瑩這才意識到鼻間一片香氣,不再是涼風殿內一股子陳腐腥臭。
眼前一片珠寶的光輝,簷壁都鑲上了突厥人最喜歡的金玫瑰花,眼前是一幅精工繡製的百鳥朝鳳圖,那是當年她方才驚險地橫穿沙漠,舊病複發,奄奄一息地回到空厥養病,百般無聊中繡的,女太皇說她很喜歡。
這裏的一切,碧瑩隻覺熟悉又陌生,往事接鍾而來,便是鑽心的痛。
這裏是自己和撒魯爾的新婚居所,當年木尹和阿芬都在這裏降世,他們都在這裏蹣跚學步,學會叫著第一聲阿娜和阿塔,那雙魂牽夢縈的酒瞳曾經幸福地溢滿她的身影,她的生活曾經那樣美滿,笑得那樣快活。
直到從江南回來,撒魯爾開始夜夜夢囈著木丫頭,她看他的眼神滲進了一絲懷疑,他的記憶開始恢複,她的惡夢,她的悲劇,阿芬的悲劇開始了。撒魯爾將她遷入涼風殿,卻把春宮賜給最受寵的朵骨拉住,任由軒轅皇後虐待阿芬直至阿芬不治而亡,木尹帶著自己的侍衛,衝進春宮,殺光這裏所有的主子,奴婢和侍衛。
碧瑩神智恍惚,往事與現實在眼前交錯,她無力而喃喃道:“不,早就開始了。”
這些惡夢,這些悲劇其實早就開始了,原非白說得沒錯,就在宋明磊利用她的一絲嫉妒之心,以救非玨為名,拋棄了姚碧瑩的身份,頂替了花木槿的那天,悲劇就已經注定了,惡夢就已然開啟。這些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可為何要自己的骨肉來償還,這比直接殺了她還要痛苦百倍。
“您說什麼?”阿黑娜問了幾句碧瑩,可是碧瑩隻是迷茫地搖頭,口中呢喃著阿芬和木尹的名字。
阿黑娜心中更是難受。
“大妃身體虛弱,這是可汗命巫醫為娘娘配的藥,稱熱快喝藥吧。”阿黑娜強忍淚水,端起藥碗:
“我們已經回來了,您所有的榮寵全部回來了,您要保重身體啊。
榮寵?碧瑩哈哈大笑起來,她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女兒死去,作為母親無力維護,長子木尹也被逼得亡命天涯,這些榮寵回來又有何用,如果現在可以換回阿芬一條命,她寧可一輩子待在涼風殿。甚至立刻死去,這些虛妄的榮華富貴,又有何意趣。
阿黑娜流淚道:“大妃娘娘,好歹吃一口吧。您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姚碧瑩心如止水,隻是緊閉雙目,拒不進食。
就讓我這樣去了吧,阿芬,你等等阿娜,阿娜馬上就來了。
這地,一股熟悉的玫瑰香氣飄來,不消睜眼,她也知道是誰。
一身玄衣的撒魯爾來到殿內,憐惜地看著碧瑩,接過阿黑娜手中的金碗。
阿黑娜扶起碧瑩。碧瑩睜開冰冷的琥珀瞳,冷冷看著撒魯爾。
撒魯爾接過阿黑娜手中的玉碗,用金勺子舀了一勺,喂向碧瑩,碧瑩卻微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