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終於病愈出院,媽媽小學的老師租了一輛出租車接她回到小村。
打開農舍大門時,門口躺著一具狗的屍體,大家不由一陣心酸,這隻狗是媽媽養的。媽媽住院期間,把它寄養在陳老師家,養了幾天不見了,原來這隻小白獅子狗跑回家,寧願死在家裏也不寄人籬下。
媽媽的胃摘除了,但她並不開心,她自知道家裏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就一直沒有笑過。
“粒兒,有關我的事情你爸爸一點也沒有對你說?”媽媽終於又開口說話了。
“沒有,爸爸一直說你被洪水衝走了,去世那天才說你還活著,去了加拿大。”
“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媽媽痛苦地抱著頭說,“唉,我永遠背著沉重的十字架為自己懺悔。”
她沉默了許久,抬起頭來向我訴說了一個遙遠的故事……
她出身於商人家庭,家住青島海濱,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父母送她上了華東師範,她就是漂亮的王蘭妮。
那個年代人政治成分不好就要挨鬥,她的父母不得不離開家去了國外,王蘭妮有一顆愛國心堅決不離開祖國,她與父母劃清界限。那個年代,年輕人的思想都很狂熱,同學們從四麵八方聚到華東師範,為能成為一名人民教師而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王蘭妮活潑熱情,學習出眾,她是學校的活躍分子,公眾人物,身邊有許多男朋友追逐著,她很高傲。
十五六歲,青春朦朧期,還沒有涉及到愛情,隻能說是純潔的同學友情,一群男女整天在一起瘋傻,都很快活。
英語老師李宇祥,到英國留過學,四十歲左右年紀,有著旺盛的活力,就像晌午太陽光芒四射,身邊總聚滿了老師和學生,就像一塊大磁石一樣具有很強的引力,他的宿舍就是聚會點。
王蘭妮也被吸了去,死死追隨於他的還有一位學生毛誌新,他出身地主家庭,與父母劃清界限才有資格來上學。
一個晴朗的星期天,李宇祥老師帶同學們去嶗山旅遊。想不到李老師了解嶗山比王蘭妮這個青島人還清楚,那些傳說讓她著迷。
李老師風趣樂觀,在國外生活多年,他把外國人心中的嶗山、中國人心中的嶗山加上他親眼目睹的嶗山、書本上的嶗山、傳說中的嶗山統統融合在一起,讓王蘭妮對嶗山如醉如癡,不離李老師左右。
“同學們,假如我們走散了,下午四點在下清宮集合,無論多麼貪玩,都得記住這個時間,好不好?”李宇祥站在山頂上最高的那塊大石頭上說。
“好!”
“最好不要走散了,山裏最容易迷失方向,嶗山環海霧重。王蘭妮最讓我放心,來過幾次了吧?”李宇祥老師走在她身邊說,拉她一起坐下。
“小時侯爸爸經常帶我來,這幾年沒來過。”她理了理被海風吹亂了短發說。
“山變化莫測,與複雜的社會一樣,我多麼想人人都平等,沒有什麼家庭成分之分,毛誌新有家不能回,你的父母跑到國外。”停了一下,李宇祥歎了口氣,“王蘭妮同學,你一定讀過許多書籍吧。”
“我喜歡讀書,古今中外、無論名著不名著,什麼書我都喜歡。”她說。
“好啊,我從英國帶回一些英文書籍,你有時間拿去看吧,其實我喜歡咱們中國的曆史,我也喜歡文學。”
“李老師,不是你氣質高雅,同學們背後就叫你英國鬼子了,你英語講得這麼好,嗬嗬!”
這時,其他同學們走遠了,李老師拉她一起站起來,“走,咱們追上他們。”
很快追上了毛誌新他們。毛誌新見王蘭妮上來了,悄悄告訴她,“蘭妮,我發現了一個山洞,裏麵好像很多化石,咱倆去看看?”去了山洞,石頭倒不少,就沒一塊化石。兩人下山時,被前麵一條從山頂而下的溪流擋住了腳步,王蘭妮不敢涉水,坐在地上真想哭鼻子。
毛誌新看著她,臉不由一紅,低下頭說:“我背你過吧。”
“背我?”王蘭妮羞紅了臉。
毛誌新做了王蘭妮的腳,一起過了河,多虧這時同學們走在前麵,路上沒有一個人影。
兩個人拉著手下了山,雖然這一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彼此的心扉都打開了。從此以後,兩個人見了麵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中學時代,一點幫助都會看成一種了不起的大事,一句話,一件小物品,一個眼神都會看得很重。
他們照常參加李老師的團體,參加社會活動,做些義工,有他必有她。他們已經形影不離。愛情之火在兩個年輕人身上燃燒起來。
在一個美麗的月夜,兩個人在學校樹林中偷吃了禁果,種下了苦澀的種子。
她的肚子漸漸大了,她還以為自己胖了。得了感冒到校衛生室看病,才得知懷孕七個月了,這件事在學校裏鬧得沸沸揚揚,王蘭妮和毛誌新雙雙被學校開除校籍。
毛誌新被學校開除後羞憤交加不見了蹤影。王蘭妮身背作風不正、道德敗壞的罪名返回家。沒有學校發的生活費,失去了經濟來源,她麵臨沿街乞討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