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來得很早,窗外的花朵還未睡醒,浸在露水中,朝陽升起,珠光瀲灩,而小軒窗裏映著一道人影,正梳妝。
花朵的香氣融在朦朧的光線裏,隨風沾滿衣帶,青葉末端的露珠顫顫巍巍地滴落在窗前,惹人憐惜。
有金紗般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霜華籠在輕柔光影中,膚白如雪生了珠光,溫婉又動人。
霜華每日要在玉鏡前花費半個時辰,是為了見她的悅己者。
無赦站在她身後,整個立在陰影中,看起來有些邪惡,形容猥瑣,他手裏捧著幾本書,“這是左司命給我的話本子,最新的”
霜華用指尖沾了些薄粉,神色淡然,道,“不看”
無赦道,“是有關扶桑的”
霜華臉頰上暈開一片胭脂色,“放著吧”
無赦又道,“主角是扶桑與日神羲和,陶陽說羲和是扶桑的師父,曾救他於危難,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霜華抹了些唇脂,上下唇瓣一抿,聲音有些模糊,“念”
無赦從書中精心挑選出一段,清了清嗓子:
“即便許多年後,他依然記得初見羲和神君的那天”
“那是一個盛夏的正午,他站在扶桑樹下仰望,陽光有些刺眼,他隻依稀見到樹枝上坐著一個人,他眯著眼適應了光線之後,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那一襲紅衣,比太陽更加奪目”
無赦把描述羲和美貌的句子刪減了一些。
“她笑著向他伸出手,‘你可願做我的弟子’”
“她是驕陽一般的人,而自己卻站在淤泥裏,他猶豫著伸出手,緩緩拉住她,道,‘師父’”
“這一句,便是一生”
無赦瞧了瞧,接下來幾頁都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內容,他臨場發揮,盡量重新組織語言,
二人在一起吃櫻桃,又養了對小白兔,羲和彈琵琶給他聽,輕攏慢撚抹複挑...
他不敢再念了,雖然想看見扶桑倒黴,但是現在惹惱了霜華,首當其衝的是他。
無赦轉移話題道,“月老牽了那麼多紅線,總結出一個道理...”
無赦故意在賣關子,可惜霜華不接他的話,“他說小醋怡情,殿下偶爾吃吃醋,才能讓扶桑感受到你對他的在意”
霜華攬鏡自照,“我忽然有點好奇了”
無赦顯然十分了解自家的公主,他十分貼心地事先調查過,並且為她找好了借口,“東荒大言山中有一座最大的羲和神殿,我想去看看”
“好吧”,霜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她忽然轉身,無赦來不及藏起臉上的笑容,被抓了個正著。
“你好像很高興,是在幸災樂禍麼”,霜華拿起桌上的首飾盒向他頭上砸去,又彈開來,落在牆角。
這一下本來是不痛不癢,但是無赦用法力在額頭幻化出一個大包,看起來十分滑稽。
霜華抿唇一笑,不再與他計較。
......
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
夏日雨後的積水躺在窪地,水質清澈,天空掛著些許雲氣,山巒起伏掩在暮靄中,無赦在山巔駕著馬車,來到建在崇山峻嶺之間的羲和神殿。
一路上無赦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全部告訴霜華,這座神殿是凡界不言氏的君主為感念羲和的恩德所建,三代君王用了四十餘年才建成,可惜,神殿建成不久之後這個國家就滅亡了,快得連建廟花費的時間的零頭都不夠。
不過,羲和並不經常來這裏,隻是在右司命寫的《羲和傳》裏,羲和對扶桑來說亦師亦友,這是扶桑年少之時學藝的地方。
大殿建在山穀中,由巨石建造,占地寬廣,石柱高百尺,表麵刻著浮雕彩畫,頂端刻著巨大的蓮花,花台足可容納百人。
霜華讓無赦先行回去,她獨自推開厚重的殿門,門軸好似不堪重負一般發出詭異刺耳的聲響,殿內的灰塵一湧而出,牆壁上的長明燈貪婪地吸著風中攜來的空氣,接連燃起了火光,大殿正中的羲和神像原本莊嚴慈和,卻在燭火長龍掩映間添了些幽暗。
霜華皺著眉頭將麵前的濁氣揮開,跨過一尺高的門檻,鞋子落在岩石地麵,腳下刻著繁複的太陽圖騰。
霜華發覺這個神殿有些不對勁,一般的神殿都有香火供奉,殿門常年敞開,縱然不言氏滅國之後,此地人煙稀少,可神像中亦有羲和法力護持,不該如此陰邪詭異。
她覺得自己被一雙雙惡毒的眼睛盯住了,她望向殿內唯一有眼睛的東西,羲和的神像。
可她施法去看,沒有半點異常。
雖然眼下沒有遭遇什麼危險,但她直覺自己不該繼續留在這裏,可她剛一動這個念頭,殿門便自己關上了,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她用力推了推門卻紋絲不動,手中又蓄了些法力向門上拍去,出師不利,霜華有些暴躁,用腳踢了幾下,怒道,“你有本事開門啊”
看樣子暫時走不得了,霜華習慣性地摸向腰間佩劍,卻摸了個空,她方才想起今日沒有帶著不祥,被她留在扶桑府了,畢竟她也不好帶著劍到不熟悉的人家裏去拜訪,她不是上門來挑釁,隻是出於好奇來瞧瞧,畢竟她也可以隨著扶桑叫羲和一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