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青這個名字整個九重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單鈺初到廣寒宮當差時,就聽仙使吳剛提到過此人的“光榮事跡”,許多神仙都將此事當成笑話傳頌,說那隻虎精原不過山中妖獸,還妄想位列仙班,幸好他機緣未到不能飛升,愣是被天將們在南天門前一頓棍棒打回昆侖,而後他自覺顏麵盡失,因此心懷怨懟,墮落成魔,自詡為尊!
如此孽障實在是可笑至極。
聽那些個閑散之流滔滔不絕侃侃而談,單鈺覺得非常不齒,若真要追究家底背景,他也隻是某個仙山吸取天地精華,受人指點才修煉成仙的野兔子,而他家主子廣寒仙子早年間更是凡界一普通的良家婦女,偷食丹藥才得以飛升上界。
相比之下,那頭白虎好歹是跟隨王母娘娘潛心修行,受過正統的教化,哪怕機緣未到,也不該隨便遭人家如此貶低。
勢利眼就是勢利眼,不管是魔是妖,是人是神,有階級,便有尊卑。
單鈺靜默片刻道:“很早以前聽聞問青前輩曾終日侍奉娘娘在側,娘娘天姿卓絕,風雅無雙,而問青前輩卻能得娘娘如此器重,絕非小仙這等無名之輩可以睥睨。”
他語氣謙和,態度誠懇,莫問青出乎意料地盯著眼前這張溫順乖巧的小臉,感到有些茫然無措。
他素來習慣那幫神仙對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顧,本想等這小仙對他出言不遜,辱罵嘲諷之後,隨便冠個罪名借題發揮,再命手下的家臣去天界鬧上一鬧,討個說法。
誰知這小仙不僅對他十分恭敬,連目光中都透露著無限的崇拜和向往之意,反令他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回應才好。
莫問青好久沒有感受過別人的善意,且還是這般真誠,察覺不出一絲奉承與諂媚的味道,他全身上下豎起來的尖刺像被頃刻間撫平了似的。
這種感覺真不賴,可他仍是覺得有點別扭,拉不下麵子,故意擺出一臉壞笑轉移話題道:“我很早之前,也曾聽人說起過你家廣寒仙子乃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兒,楊柳細腰,豐乳翹臀,紅唇皓齒,芳華絕代……本來我還心存疑慮,今日見她連養在身邊的小兔子都如此嬌美,看來……這起子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昆侖山的白虎魔尊向來無所顧忌,自由散漫慣了,平時主動投入他懷抱的女妖不計其數,也算得上身經百戰,所以那些不堪入耳的下流情話幾乎張口就來,哪管人家從善如流,冰清玉潤的小神仙能不能接受。
如他所願,單鈺那張麵團搓圓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慍色。
“前輩這話……單鈺聽不明白,廣寒仙子固然天人之姿,可也容不得旁人肆意妄為地詆毀和覬覦。且「嬌美」二字向來是形容女子容貌,恕小仙愚鈍,前輩的讚美小仙實在受之不起。”
莫問青走到他麵前,用手指小心地抵住他的下巴,道:“小神仙,你初來乍到,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得明白,這昆侖山上,還沒有人能反駁我說的話。”
單鈺偏過頭,無形之中像被人狠狠扼住喉嚨,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昆侖的沉沉霧靄之下,歸魔尊所有,而霧靄之上接近天穹的地段歸屬於凡界的玉虛仙宮,兩處交彙地帶經常發生邊界摩擦。
挑起事端的多半都是魔尊手下的山精野妖,而玉虛子弟一個個皆是肉體凡胎,不能與之抗爭,魔尊之所以沒有趕走他們,無非是將其一派當作人質叫上界不敢輕舉妄動。
單鈺被莫問青所救,便從此失去自由,人間一年,天上不過一天,廣寒仙子隻當單鈺采藥未歸,壓根沒去想他到底是去了多久,發生了什麼。
莫問青非常喜歡這個在山裏帶回來的小寵物,他從沒覺得這世上哪隻兔子像單鈺這樣招人待見。
“小神仙,兔子不是都吃草嗎,為何你總跟著我吃些大魚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