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罕跟倪天成見麵還是正月裏, 城郊這一代像樣的酒店忙著承辦喜宴聚會，臨時要定個位置還挺困難。
尤其是顧罕想定個好點的，這樣才不會顯得怠慢。
倪喬在電話裏安慰他, 叫他放心。
“沒事，我爸現在對我的要求已經很低了, 差不多來個男人, 隻要不是路邊瞎找的, 他就能放心把我交出去。”
顧罕：“……”
還有一件事, 他也要提前問倪喬。
他金發花臂那會跟倪喬戀愛，沒有見過倪天成，但那時候倪喬一說起家人就支支吾吾敷衍笑過去。
可能倪天成知情，但對他全無好感。
照他以前那個野路子，長輩對他無好感也是情有可原。
不知道這次見麵要不要跟倪喬她爸講明白。
倪喬也犯愁，一手握電話, 另一手撓撓臉說：“嗯……要不暫時先別講，第一次見麵哪會聊得那麼深，等之後吧, 你覺得是時候了再講。”
沒想瞞著，但顧罕想想自己以前，有點看黑曆史的感覺，初次見麵, 還是讓倪喬她爸對自己印象好點吧。
酒店門口熱鬧, 顧罕提前到, 隔著玻璃看見倪喬跟倪天成下了車過來。
倪喬挽著她爸的手，不知道嘀嘀咕咕說些什麼，直把倪天成說煩了，撇嘴拍拍倪喬的手叫她放心。
見人走過來, 顧罕立即起身打招呼。
“叔叔您好，我是顧罕，喬喬的男朋友。”
他今天打扮的很休閑，沒有西裝革履，大地色的毛衣，內搭藍色棉質襯衫，隻露袖口與領口。
用趙重舟今早歪在他家門口的話來說，就是一看就斯斯文文，顯得教養和財力都很好，往公園相親角一站，有得是大媽阿姨想把女兒嫁給他。
倪天成將顧罕初初打量完，也目含滿意之色，微微帶笑，點點頭說：“你好你好，小顧是吧，聽喬喬說了，咱們坐下聊吧？”
“好的，您先坐，”顧罕做請的手勢，等倪天成坐下，才和倪喬一起坐下，父女倆一邊，他一個人坐一邊。
“茶水我點的是大紅袍，聽說您愛喝烏龍茶。”
服務員在旁倒水。
倪天成拿起杯子，朝顧罕伸手，手指往下壓，“小顧啊別太緊張，我這個人很和氣的，喬喬跟我簡單說了你們的事，我沒什麼太大的意見。”
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就是有點小意見。
顧罕聽出來話中話了。
“叔叔，您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都能處理。”
倪喬乖乖坐著喝茶，一會兒看看親爹，一會兒看看男朋友。
倪天成說：“喬喬跟我講了，你家世很好啊，個人能力也出眾，你比喬喬大幾歲，家裏也應該開始操心了吧，我們家的情況不知道喬喬跟你講清楚了沒有，你家裏那邊是什麼看法。”
說完，倪天成就接著補充：“喬喬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自然希望她找一個優秀的對象，但她的性子我了解，脾氣大，老有小性子，半點委屈受不了，要是你們之間有什麼阻力，我是怕，也是見不得喬喬受委屈的。”
這意思顧罕就更懂了。
他和倪喬的事，並沒有提前跟家裏父母說，隻在他爺爺那兒做了一個預告。
倒不是故意想把倪喬藏著掖著，隻是因為他這幾年已經完全獨立，哪怕是回國開公司這樣的事，從來都是他決定去做，他們父母知情都會支持。
即使有點意見，他們也不會講，他們非常明白，此時非彼時，如今已經左右不了這個兒子了，不如盡量支持，求了一個和和氣氣的家庭氛圍。
初次之外，也是沒機會講，一家三口都忙著工作，極少有碰麵的機會。
“叔叔，從小我父母工作就很忙，我性格獨立，這些年他們也一直都支持我做的所有決定，我爺爺很喜歡活潑的小姑娘，我跟他說過喬喬，我家裏那邊是沒有問題的。”
聞言，倪天成鬆了一口氣，喝了口茶說：“這就好，其實隻要你們這些孩子懂事，做家長的隻求你們過得好，是不會多加幹涉的。”
顧罕應聲：“您說的是。”
這頓飯，邊吃邊聊，相談甚歡，從倪天成最後都能把自己喝多了，就知道他對顧罕有多滿意。
隻是醉後胡言，拉著倪喬的手往顧罕掌心塞，跟月老附體一樣，結結巴巴地扯著嗓門叮囑倪喬。
“小顧是個值得托付的好孩子，你好好跟人處，少發脾氣，少鬧事。”
以上都還是正常發言。
倪天成和顧罕都喝了酒不能開車，顧罕喊了衛助理過來當代駕，幫著自家老板把喝醉的未來老丈人扶上車，目瞪口呆地轉頭問倪喬。
“怎麼會喝成這樣啊？”
衛助理再看顧罕，那不敢聲張的小眼神，分明在猜測，是不是人家叔叔不想嫁女兒，顧罕一怒之下給人灌成這樣了。
倪喬聳聳肩說：“我爸可能太高興了，對你們家顧總十分滿意。”
衛助理反應機敏，臉上表情立馬換了老板威武，老板真強，真誠地看著顧罕。
顧罕懶得看他。
車裏的倪天成有點醉眼迷瞪了，一扭頭含含糊糊地問：“喬喬呢？喬喬呢，我有話跟她說。”
顧罕安撫倪天成，說倪喬馬上就來。
倪喬挖挖耳朵，像是怕她爹再繼續嘮叨了，敷衍地應聲，“來了，來了，你要講什麼？”
顧罕坐上副駕駛，車子穩穩朝倪喬家城郊的老房子開去。
倪天成緩了緩，來精神了。
像是為倪喬能找到這麼好的對像感到十分慶幸，絮絮叨叨，不知怎麼忽然就提起倪喬的前一段戀愛。
就當著顧罕和衛助理的麵，對著倪喬就是一通苦口婆心。
“喬喬，你知不知道爸爸這些年為你操了多少心，你以前，那是是真不懂事！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談的男朋友，那個叫什麼阿九的，那小夥子，我至今忘不了！”
一頭金發，那天你們從那個你大學附近的平層下來，我遠遠看著，那個頭發嘖嘖嘖，亮的就跟一個燈泡似的，皮膚又白，白得像吸血鬼，還有那胳膊。”
“那胳膊，從這兒到這兒，不知道紋的什麼，烏漆嘛黑一大團，那能是什麼好小夥子？我回去是怎麼勸你都不聽，那人我們是不能提一句，一提就吵，你自己數數，就你大一那半年，你跟我吵了多少次？不知道路邊哪個犄角旮旯躥出這麼個人，你就拿著當寶，後來那人跑了，我就說靠不住吧，你分手了還跟我哭，非要買那小破房子，你啊你，就不開竅，你說說，你早找一個小顧這樣的，爸爸多放心。”
倪喬：“……”
顧罕：“……”
車裏安靜得令人窒息。
衛助理沒頭沒尾聽著也不知道發生什麼，稍稍瞥眼副駕駛上老板的臉色。
有點難看，還有點複雜。
衛助理也驚訝，倪小姐在他看來是個古靈精怪，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沒想到之前還有這麼轟轟烈烈一段情史。
聽倪叔叔這意思，對方外形殺馬特就算了，竟然還跑了？
甩了倪小姐？
他想，老板這複雜難看的表情下，一定藏著一份對倪小姐昔日遇人不淑的心疼。
於是，衛助理決定做這個打破安靜的人，接上倪天成的話茬說：“叔叔，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呢，遇見個把人渣也是一種成長，您看倪小姐現在跟我們顧總多好，這就是經曆多了，得到了成長。”
倪喬默契十足地在後車鏡裏跟顧罕對上一眼。
隻見被衛助理莫名扣了人渣帽子的他臉色更加難看了，拳頭緊握，抵唇邊咳了一聲，正準備批評衛助理少亂接話。
卻聽倪天成如遇知己，伸出根手指一個勁兒點啊點，嘴上說著：“對對對！”
顧罕：“……”
後半程倪天成才徹底安靜下來，後期倒是沒有在說倪喬的前男友了，提前自己的傷心往事。
從自己白手起家到離婚，到倪喬的一路成長，一樁一件地講，倪喬就耐心十足地應著，時不時安慰兩句。
廢了大力才把倪天成弄下車，衛助理也走了，家裏就剩顧罕和倪喬兩個。
倪喬家的老房子顧罕還是第一次來，他在客廳的茶幾上看到倪喬小時候的照片。
“這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
倪喬搖搖頭。
這地方她住過，不過是很小很小的時候了，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倪天成就創業成功，舉家搬進城裏的大房子了。
也是搬進大房子不久，就跟倪喬她媽離婚了。
倪喬去廚房給顧罕倒了一杯水，“你要不要也在我家休息一下？”
她家這房子結構特別簡單，顧罕朝另一扇門看去，“你房間？”
倪喬低低“嗯”一聲，“也不是不可以。”
顧罕笑笑，“不用了，我沒有喝多，不過你爸挺讓我意外。”
倪喬立時想到倪天成在車上提的前男友的事，的確很社死，一想到臉上都要發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