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羽躺在床上又想了想,翻身下床走到書架旁,伸手正欲將《聖論》抽出,卻又縮了回來,後退一步,整了一下衣裳,麵目肅然向書架拜了三拜,才依次抽出《聖論》、《道藏》和《阿耨多羅經》。
三大聖典乃是儒道佛三家至高典籍,時人對其極是仰重,取、閱、收,在周禮中皆有一套規矩。
鍾羽此時舉動雖也稍示尊重,但與周禮中的大禮相比未免含酸不敬,若為其父所知,少不得一頓戒尺責打以長其記性。
私下裏對什麼典籍之屬,鍾羽素來不甚恭敬。那日於大殿中心有所動,此時有求於它們,卻不妨恭敬一番。
不過其時夜色正濃,難以沐浴更衣、焚香點燭,鍾羽心下也正煩躁,難免做的不甚周全。
將三本聖典放於桌案上,鍾羽略一沉吟,伸手拿起《道藏》翻讀起來。
他對《聖論》早已爛熟於心,自覺此書並無可釋心中疑惑之處,但他做事素來謹小慎微,故而將《聖論》也拿了來,卻並無翻閱之意。
《道藏》在鍾羽手中,初時翻閱甚緩,過不多久,速度漸快,鍾羽眉頭也愈皺愈緊。這《道藏》於鍾羽而言,雖不及《聖論》熟稔,卻也已了然於心,隻是難能如對《聖論》那般,隨心取用其中章句罷了。
這次翻讀,旨在尋察有無遺漏之處,以及加深印像。然而讀罷《道藏》,隻覺依舊玄奧,也無可釋心中疑惑之處。
將《道藏》放置一旁,鍾羽又拿起了佛門聖典《阿耨多羅經》翻讀。隻是此次景況比之方才更加不堪,快速翻過經書,便隨手丟在了一旁。
鍾羽甚感憋悶,站起身來繞著桌案走了數圈,忽地想到父親所授讀書要旨,暗道:“莫非是因我心緒不寧的緣故?”
遂深吸一口氣,緩緩將《阿耨多羅經》擺正,隨之正身整衣、閉目養神,待心無雜念之後,才睜開雙目。
鍾羽正想拿起《道藏》重讀時,心頭忽地一動,轉而拿起了《聖論》翻讀起來。
自那日被化作西席先生的侑子評價後,鍾羽便被鍾蕭帶著趕往天蜀劍宗。
鍾羽五歲啟蒙,七歲學《聖論》。從那時起,便無一日不抄讀《聖論》。然而這幾日在趕往劍宗途中,鍾蕭卻未督促其讀書習禮,隻讓他隨意做為。初時鍾羽尚有些無措,一時不知除了讀書作文,還有甚麼事是自家可以做的。
一天之後,鍾羽的心思便活泛了起來,開始做一些自以為出格違禮之事,其實不過是把衣裳弄得散亂些,或是舉止輕佻些,這般雞毛蒜皮的小事。
鍾羽本來對翻讀《聖論》,並未抱一丁點希望,隻是想讓自己心思更加沉靜而已。但這次讀《聖論》未久,便察覺到與往日翻讀《聖論》的感覺全然不同,竟然產生了往下翻讀的興趣。
鍾羽隻為尋知解惑,並未深思章句中的精義,不過一個時辰,便已讀了一遍。
爾後又沉下心思讀完了佛道兩家聖典,不覺已是三個多時辰流逝。
但鍾羽此前已不知昏睡了多長時間,此時雖已更深露重,卻也並未有疲乏之感,反倒有些神采奕奕,隻覺從未有如此清醒過,心中思緒更是翻滾難定,卻又不知該如何表述出來。隻是坐在那裏胡亂思考,一會興奮難耐,一會皺眉苦思。
如此這般,直至天已破曉,窗外已露曙白,鍾羽這才躺上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