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倒無人來理會敖纓和暈倒在地的扶渠了。
敖纓手裏的刀不敢放下,衣襟袖擺上如一朵朵迎冬綻開的紅梅,陡添一抹豔色。
她一眼便看見帶領著這隊士兵跑馬而來的領頭人物。那人沒有穿盔甲,一襲墨青色深衣,襯得身量十分修長挺拔。
他抽出的刀劍泛著寒光,將那些強盜逼到死路不得不奮起反抗,而衝上前的強盜皆不是他的對手。
他踩著滿地鮮血,如入無人之境。
敖纓見得他轉身之際的一道輪廓,有些瘦削,卻十分有力量。那雙眉眼冷冽非凡,似沉有寒星,又似不容一物的萬年枯潭。
他冷淡的眼神落在敖纓握著刀的手以及染紅的襟袖上,隻輕輕頓了頓,便不再理會。
敖纓沒有被他殺人如麻的樣子給嚇到,反而莫名其妙地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血熱。
那握刀的姿勢,那峻拔的身子……
簡直和記憶深處那個人一模一樣!
不過,敖纓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悵然一笑。他再怎麼說也擁有安陵王的身份,豈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
更何況,這世上身形相似的人太多了,她並不覺得自己會這麼好運,下山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官兵剿匪,天經地義。接下來也就沒敖纓什麼事了。
敖纓不給他們添亂子,也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遂趁著旁邊有一匹他剛剛騎來的空馬,趕緊拖起暈掉的扶渠朝那空馬走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扶渠放在了馬鞍上。
她自己則輕而易舉地翻身上馬,熟稔地握手挽住馬韁。
敖纓調頭欲走,但想了想覺得人家辛苦救了她一命,她不知感恩,還騎走了人家的馬,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好歹也該和他說一聲?
當下,敖纓回過頭去,看見他背影沉斂,舉手投足透著一股子冷厲,也不知他姓甚名誰,敖纓不知該怎麼叫他,心思一動,竟向他一抱拳:“感謝英雄相救!”
前世征戰沙場,早已拋去了男女之嫌的那一套規矩。後來敖纓想起,在外奔波的那一段短暫時光,和那些皇宮裏的爾虞我詐比起來,是簡單而充實的。
隻是,對方的反應不大對啊。
他殺掉了手邊的一個強盜,才不慌不忙地轉過身來。不僅他如此,樹林裏的其他身穿盔甲的士兵也都靜了下來,齊齊朝她看過來,神色各異。
他看見敖纓騎在了他的馬上,手挽馬韁的動作頗為熟稔,還有那抱拳的姿態,讓他的表情有點古怪。
敖纓頓時感覺有些不妙,她寡不敵眾,還是快走為妙。
於是乎打馬就撒開馬蹄兒往前狂奔,並道:“這位兄台,借你馬一用,有緣再見必有重謝!”
敖纓草草回頭再看他一眼,見他沒有要追上來的樣子,他身邊的士兵也都沒追來,那群人的身影越來越遠,她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氣。
哪知才跑一小段距離,麵前就出現了一個岔路口。
敖纓又不識路,扶渠還暈著就更別指望她了,正左右搖擺時,身後那人傳來一道枯井無波的聲音:“往左。”
敖纓也不知怎麼的就信任了他的話,下意識驅馬往左一路狂奔。
等她的馬蹄聲漸遠,人影也在樹林間消失不見,這片屍橫遍布的林子裏有種詭異的安靜。
片刻,那隊士兵回過神,或掩飾或憋著笑地輕咳,若無其事地收拾殘局。
實在是憋不住了,其中一個便開口道:“將軍,方才三小姐竟然沒認出你嗎?”
他沒有回答,隻是睨了他們一眼,他們瞬間不敢說話了。
眼下他腳邊的這個強盜身中刀傷,不是他帶來的人所為。再想想敖纓手裏始終握著一把長刀,袖擺和衣襟上都是血色,也不難猜測。
她不僅學會騎馬,現在還學會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