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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已深,廂房被太陽曬了一下午,暖烘烘的。
竇妙脫得隻剩一件淺紅薄衫,荷色短褶,兩條嫩藕似的胳膊撐在書案上,拿手指慢慢按摩眼圈。
她適才寫了半個時辰的字,正是要歇息的時候。
二夫人張氏掐著時間點兒過來,就見到她這幅春光外泄的穿著,臉一下就沉了,狠狠瞪了香附與香茹一眼。
兩個丫環委屈的低下頭。
誰叫姑娘受不得熱,偏偏也沒個好地方住,這跨院西曬厲害,她又不喜她們扇風弄得宣紙飄動,故而穿得涼爽些。
隻這衣服還好,短褶也不知她如何想的,把裙子裁得隻遮到大腿,下頭白晃晃的叫人看著都心熱。
可她們是下人也勸不得,姑娘自小就是這等性子,其實別說她們,就是夫人又能奈何?
她們都拿眼睛偷偷看向張氏。
果然張氏雖是不滿,卻也不急著打攪。
她這女兒是個怪人,什麼時辰做什麼事兒,精細到白日裏每個時刻,而且提早一天就會吩咐好丫環,專注起來,旁人說個話都不理,除非等到她自己定的休息時間。
那麼,這會兒她才會好好聽你說話。
要說這種習慣擱在誰家姑娘身上,都沒幾個爹娘受得了,可張氏受得了,因竇妙給她大大長足了麵子。
張氏自己是個庶女,嫁得丈夫也是庶子,二人身世上都低了常人一頭,旁人總歸有些瞧不起。
可竇妙生來卻沒有這樣的自卑,琴棋書畫,沒有她學不好的,連女夫子都誇她一點就通,出得院子,又是十足的大家閨秀,這讓張氏在公婆,在大房那兒,多了不少底氣。
故而有時候竇妙性子乖張些,張氏也忍得,甚至還越來越喜歡這個女兒,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竇妙卻不知張氏來,正一心一意的按摩眼部,她每日學得東西多,眼睛得保護好,要不小心近視了,這兒沒眼鏡配,到哪兒哭去。
張氏安靜的等著,見她做完了,才笑著上來,輕聲細語的問:“妙妙,你得空了?”
竇妙嗯一聲:“剛寫了一遍壽春堂記,娘有何事?”
張氏垂眸瞧瞧她白皙修長的腿。
竇妙知道她是不高興自己露太多,可自個兒屋裏怕什麼,她笑了笑道:“太熱了,一會兒等太陽下去,我自會換的。”
張氏聽著倒又難過起來。
說起來,還是因他們是二房,大房住的院子就好,不似他們,被擠到這處逼仄的地方,不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如今相公得了座主劉大人提攜,指不定將來就青雲直上,不定以後怎麼樣呢。
張氏暗地裏咬咬牙,本是要說兩句,隻想起明兒一事,探手從袖中摸出兩方墨錠放在書案上。
這墨錠瞧著並不出奇,長方條狀,黑漆漆一團,竇妙湊上去一聞,眼睛就眯起來,嘴角挑著,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
“這是桐油做的呀!”她抬起頭來,眸光璀璨。
張氏微微笑道:“你不就愛這個,嫌鬆煙的顏色不夠深,這回給你尋著桐油的了,我倒是瞧不出來哪兒好。”
竇妙眉飛色舞的解釋:“桐油的顏色渾厚,不似鬆煙的隻合適寫字,這墨用來畫畫都很合適的,味道也好聞,娘真好!”
隻有得了心愛的,她才會像順了毛的貓兒似的,伏在她身邊,這時候,提什麼都容易。
張氏眼睛一轉:“你喜歡就好,也不枉費娘多花些功夫。”
竇妙道:“喜歡,喜歡極了。”
她喜滋滋叫香附收起來,坐得也離張氏近點,臉上掛著微笑。
張氏開始說正事兒了:“你明兒上午那些就不要練了,咱們得去一趟雍王府,才送來的帖子。”
竇妙一怔,皺眉道:“哥哥不是才認識雍王?”
雍王名宋澤,在皇子中排行第五,十三歲時被封王送去了雍州,直到去年年底才回京都。這事兒,她父親曾提過,當時竇妙並不感興趣,畢竟皇帝還年輕,改朝換代應是尚早,誰想到,沒過多久,她哥哥就在書院與雍王結識了。
張氏笑道:“好似雍王很賞識你哥哥,正好雲和公主也在,這便請了咱們女眷。”
竇妙臉色就有些複雜。
張氏一看便感覺壞了,她拿來墨錠討好竇妙,就為哄得她去雍王府,別說指不定是條康莊大道,就算不是,那雍王身份擺在這兒,誰敢得罪?
怎麼著,都得去,就是老太爺老夫人也這麼說,其實張氏當時還有些炫耀之意,畢竟這等親王不是誰都可以親近的。
可竇妙不聽話起來,那些個聚會,隻要她不喜,就不去,理由簡單的很,叫張氏說她身體不適,這是最好用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