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

空氣中泛著海水的鹹腥與潮悶。

“五十銅。”

“五十銅?開什麼玩笑!你到底懂不懂估價?!這可是荊棘紋獸皮!至少得有兩個銀幣!”

“兩個銀幣?我呸!”老板怪笑:“憑你這張不完整的皮就想要兩個銀幣,不如讓我直接把店給你--”

“吱呀”一聲輕響,越川鎮唯一的地下酒館門再度被人推開。

正值漲潮,鎮上居民大多在家,鳥獸也是如此,能拿出真貨色的獵魔人實在是少。

酒館大胡子老板在煙霧裏懶煩地睥過去,目光卻倏地發出光來:“哎喲!溫先生!”

一隻五花大綁的獸類被人丟在黏膩的地板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來人體型不算高大,腰間長刀,一身深色便行衣將身體包裹完整。

就這還好似不夠般,往脖頸處套了個厚厚的圍巾,將其下半張臉連帶脖子一同遮擋起來,隻露出一雙淺色的眉眼,同額上的短發與兜帽相連。

他披風上裹著暴雨的濕味,還在朝下滴落水珠。

但酒館裏卻無人在意,目光全落在他腳下掙紮的獸上。

“瞧瞧,瞧瞧!血狼,活的!連皮帶肉爪牙完整!”大胡子老板意有所指地吹響口哨:“這才值兩個銀幣呢!”

吧台前的光頭男瞥來人一眼,煩躁地嗤了一聲,不甘示弱:“可我這是荊棘紋!親王血仆才能有的荊棘紋!”

“那又怎樣?朋友,血色荊棘時代可早就過去了!”

“你,你他娘少放屁,不要命了!”

眼見酒館裏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要吵起來,溫山眠覆著手套的指節曲起,在吧台上精短一敲。

“哎!”老板立刻反應過來,笑眯眯:“老規矩,不要皮,肉割了,留一半走一半是吧?”

溫山眠低淺地應了一聲:“嗯。”

老板於是速度命人將狼拖走,討好地笑:“溫先生這麼大雨還出去狩獵,可真是辛苦您了,武器需要保養嗎?熱飲要不要--”

漲潮期,酒館裏人很少,除了老板和光頭男以外,隻有那麼兩個獵魔人在角落裏喝得滿臉通紅。

他們身上獸皮雜亂,顯然沒有像溫山眠一樣將身上收拾得幹淨利落的心。

來酒館的人大多如此。

不過與其說這兒是酒館,不如說是鎮上的置換所。

越川是一個統共隻剩三百人左右的小鎮,麵積不大,酒館位處邊緣。歸行獵魔人都愛來此置換物件信息,有時還喜歡喝上兩杯。

時間長了,人們就管其叫酒館。

裏邊地方不大,卻有肉有火有獸皮,味道實在不怎麼好聞。

溫山眠無聲拒絕了老板的其他邀請,鼻尖藏進圍巾,裏邊是好聞的淡鈴蘭味。

這裏的老板和他已經很熟了,知道他向來說一不二,被拒後陪了會,就繼續去和剛剛的光頭男交易。

“五十銅不能再多了!”

“六十!最低六十!這可是荊棘紋!荊棘紋!”

“荊棘紋個屁!你這張皮根本不完整也不新鮮!什麼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而且看看這個地方!咬痕!這麼大的咬痕!”

酒館油燈懸在半空,顫顫巍巍地晃動火星。

溫山眠細密的睫毛在其映照下輕動。

他的圍巾很厚實,所以即便是酒館內紅著臉衝他吹口哨的大漢也看不見那軟布之下,一道妖冶的暗紋正順著溫山眠的鎖骨和頸窩一路向上攀爬。

帶刺的藤蔓如惡鬼般不斷延展侵占他頸部白皙細膩的皮膚。

泛著熱意,好像在低低催促什麼。

那兩人還在吵。

“咬痕怎麼了!這世上有牙的那麼多,它叢林裏行走,還不讓被咬一口的嗎!”

“你媽的,那他媽有槍的那麼多,你再這麼胡攪蠻纏信不信老子一槍幹|爆你的頭--”

“來啊來啊!”

“喂,溫!下回出獵喊我們一起啊!”角落裏喝得爛醉的老紅脖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