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拐角處有一個修車攤子,攤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姓馮,人們都叫他老馮。老馮喜歡下象棋,便在攤子前擺了幾個小板凳,準備了兩盤破舊的象棋,以便修車之餘,跟人殺上幾盤。小區裏閑人頗多,會下棋的也不少,一來二去,就都聚在此處,下下棋,聊聊天,抽抽煙,吹吹牛,倒也自得其樂。
此時正當黃昏,七八個人將一個棋盤圍的水泄不通,圈中有兩人正在對弈。一人是個中年漢子老胡,光著膀子,一邊走棋,一邊夾著一根煙猛吸,地下已扔了一地的煙頭;另一邊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任傑,生的有些瘦弱,目光清澈,任憑旁人指指點點,卻麵帶微笑,沒什麼不耐煩的神色。此時盤上已進入殘局,老胡長考半晌,狠狠的吸了幾口煙,把煙頭往地下一扔,“啪”的一聲,沉車要殺。圍觀眾人見此招凶狠,都覺得少年要輸,一時議論紛紛。
“這招厲害,小傑看來要輸!”禿頭老頭老李說道。
“我看不一定,小傑這邊也有棋。”旁邊的胖子老於卻不同意。
“下招就鐵門栓了,你說怎麼解?”老李看老於。
“急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老於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隻得搪塞道。
“。。。。。。”任傑無語,隻覺得老於這話太勵誌了。還好自已早已想好了應著,便不再猶豫,棄車殺士!老胡沒想到任傑竟如此大膽,大出意料,盯著棋盤看了半天,隻覺此招無解。
胖子老於此時來了精神,得意洋洋,仿佛贏棋的便是自己一般,一撇嘴:“怎麼樣,吃車的話就馬掛角,不吃的話就直接殺死。我說小傑這邊有棋吧?”
“有棋就有棋唄,又不是你下出來的,至於嘴咧的跟瓢似的?”老李不樂意了。
“嘿你個老李頭,怎麼說話那?誰嘴跟瓢似的?不服氣咱倆那邊整兩盤去?”
“整就整,就你那臭棋,我還怕你不成?”
這邊老胡想了半天,隻得交棋。
“老胡啊,輸了幾盤了?”旁邊老何頭出言逗趣。
“嗬嗬,第一盤我沒贏,第二盤他沒輸,第三盤我本來要和棋來著,他非不幹!”老胡挺誠實,一點沒掩飾。
“喲!趕情連輸三盤,您可真夠長臉的嘿,怎麼著?還下那?”老何頭繼續拿話敲打老胡。
老胡也不生氣:“棋輸木頭在!大不了重頭再來。三盤五盤的看不出水平!拚的就是個持久戰!”
任傑見老胡又把棋子重新擺上,不禁暗暗苦笑。這老胡棋下的臭不說,還奇慢無比,自己走個當頭炮,他也得尋思個二三分鍾才能跳馬。這一下午隻下了三盤,典型的占著茅坑不拉屎,浪費大家的時間——雖然這兒都是閑人,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偏偏意誌力還夠堅強,連輸三盤還要繼續戰鬥。
“小傑,再來!”
任傑暗自歎了口氣,心裏發狠道:來就來,你豁出來死,我還豁不出來埋!
忽然樓上有人喊:“小傑,吃飯了!”任傑抬頭一看,原來是媽媽在窗口喊自己吃飯,忙答應一聲,對老胡道:“胡叔,我吃飯去了。”
“快去吧,吃完再下來整兩盤。”
任傑推開家門,見父母都已在飯桌前吃飯了。於是走到桌前,拉過把椅子坐下,拿碗盛飯。
“你說你都快二十的人了,也沒個正事,大學沒考上,也不知道著急。整天在樓下跟一幫老頭下棋,能下出什麼來?看見你就腦袋疼。先洗手去!”任母見任傑整天不務正業,有些恨鐵不成鋼。
任傑也不吱聲,把碗放下,去廚房洗手。
“你就少說兩句吧,孩子也不小了。”任父勸道。
任傑上個月剛參加的高考。其實任傑從小愛看書,語文成績是相當不錯的,這要是生在古代,搞不好也能中個秀才點個舉人什麼的。可惜現在高考不止考這一科,任傑的數理化成績就不是那麼突出了。至於英語——任傑一直就不明白,好好的中國人,為什麼非得學鳥語?為了以後跟外商談判方便?他的英語就從沒及格過。前幾天高考成績出來了,任傑的分數離專科線還差著這麼二十幾分。好在任傑的叔叔認識一所大專的某個主任,花了兩萬塊錢上下活動,終於把任傑辦了進去。任母心痛這兩萬元錢,這幾天一直沒給任傑什麼好臉色。
吃完飯後,任傑本打算在家看看書就睡覺。可卻聽樓下棋下的熱鬧,棋子落在棋盤上的“啪啪”聲不住傳來,不時還有人高聲談笑,便放下書,又下樓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