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 秋高氣爽。

京大一年一度的新生開學典禮一如既往地熱鬧,來自全國乃至全世界各地的莘莘學子們,穿戴著新發放的學院禮服, 彙聚在學生禮堂, 甚至有好幾個都是名藤出來的學生, 似乎也沒想到會在京大見麵, 一時間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嘰嘰喳喳地鬧個不停。

手機拍照的聲音不斷在禮堂此起彼伏地響著, 到處洋溢著青春的氛圍。

賀慈坐在後台的休息室, 聽著老蔣苦口婆心地給他打著電話。

麵前的桌子上洇著一杯熱茶,冒著滾滾熱氣, 邊上的助教是個新來的女學生, 正苦著臉在一堆領帶裏挑選最合適賀慈的那一條。

賀慈聽著手機那邊叨叨不絕的聽了好幾年的話, ‘嗯’一聲,“您交代的學生我都有照看。”

“你放屁!”老蔣在那邊開大了嗓門,“前兩年我讓你帶個學生, 你可倒好, 轉頭就把他送給了理學院的教授!”

“人家跟著你是想研究計算機, 為國家網絡安全做貢獻, 你直接給人家送過去和那群數學老師老禿頭做朋友, 你這事你辦的不地道啊賀慈!”

賀慈微微蹙眉, 把手機放遠了些, 老蔣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那學生他有印象,當時帶了他幾天的課,聰明倒是沒覺得,耍心眼兒可是一等一的好。

當時言喻來京大給他送過幾次飯,轉頭就被這小子盯上了, 天天殷勤著往隔壁美院跑,據說香水百合就沒斷過。

要不是有次剛好被同在美院當老師的趙輕輕給撞見,他還不知道自己這麼綠呢。

當即二話不說,拎著那小子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教他怎麼尊師重道。

從那以後,但凡是老蔣送過來的男學生,賀慈一律打包送給外院的教授,就連身邊的女助教蔡玟,賀慈也天天提防著,生怕他對言喻有什麼想法。

“小言的聘任儀式什麼時候開始?他那畫展是不是還在甜品店那塊?”老蔣在那頭問著。

今天正好是言喻被京美聘任為副教的日子,他自個兒合計著連個人畫展一塊辦了,幹脆地址就挑在了自家的甜品店。

當年他倆從大學畢業,言喻一度覺得賀慈的手藝不能浪費,正琢磨著在學校門口擺個小攤的時候,賀慈默不作聲地買下了京都三環的商城三樓,直接開了個甜品店,叫‘my dream’。

位置不高不低,價格卻不便宜。

言喻奔著人道主義精神,心裏打算的可好呢,發揮發揮賀慈的特長,讓他可愛的學生們看一看信管院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賀慈教授其實也是非常sweet的一位老師,卻沒想兩個人都非常有默契地當了個甩手掌櫃,除了上課別說學生找不著賀慈,就是院長也時常聯係不到人。

所以信科院的院長非常聰慧地選擇存下了言喻的號碼。

當然,今天如果不是信管院的院長強製要求賀慈必須出席新生典禮,他人哪裏還會在這兒。

賀慈隨口應了一聲老蔣,說了個具體時間,瞥眼就瞧見助教把那些領帶拍了張照片,看樣子正打算給言喻發過去谘詢一下。

畢竟賀慈從當年一個隻會穿黑白灰的冷漠男人變成現在奇怪配飾不斷的花蝴蝶,言喻老師功不可沒。

“你不用聯係他,有事沒事少聯係。”賀慈掛了和老蔣的電話,一邊往蔡玟這塊兒走,順手拿起那條黑色的領帶,“他今天開車過來,看我。”

“我們會一起去畫展。”

他記得言喻今天出門就穿了件黑色套頭的毛衣,說起來,那衣服還是他一件件從言喻身上脫下來親自洗的。

蔡玟暗自翻了個白眼兒,有必要說的這麼詳細麼?

天天防著她跟防賊一樣,要不是小言老師隔三差五地勸她放寬心,別跟這快奔三的老男人計較,哪裏還會有今天的鈕祜祿·玟。

她尋思也沒見著別的教授這麼不待見自己的研究生。

“開學典禮我會提前離席。”

鏡子裏整理領帶的男人眉眼壓得很低,越發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沉穩,穿著幹練的白色襯衫,隱約透出胸肌的輪廓,喉結凸起的地方,有一點猩紅,像是被蚊子又或者是什麼人嘬出來的,珍珠色的扣子係到最頂端,卻不妨礙大家能把那抹紅看的清楚明白。

“我也去!”蔡玟跟著吱了聲,她都跟小言老師說好了,禮物她今天都揣兜了。

賀慈聞言,動作的手一頓,“畢設?”

蔡玟:“”

賀慈懶得逗弄她,深色西裝搭在腕間,出了後台的休息室。

昏暗的禮堂裏,驟然亮起一簇燈光,落在賀慈身上,他恍若天降神明一般,伴隨著主持人的聲音踏著燈光續續落到自己的位置上。

禮堂有片刻的安靜,緊接著人群裏一陣接著一陣的爆發出驚呼聲。

“我!的!媽!呀!信科院竟然有頭發這麼多的教授?”

“是頭發多嗎姐妹?他是寸頭,你看清楚!這是臉的問題啊!”

坐在主持台桌子中央,和校長並肩的男人腰寬腿長,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睛,眉峰處的斷痕清晰可見。他斂著眸,沉默看向手裏蔡玟提前準備好的講稿,片刻,講稿被放在一邊。

賀慈微微蹙眉,他覺得以蔡玟的文化水平,可以考慮到老蔣那裏回爐重造了。

男人的目光在台下掃了一圈,驟然停落在禮堂一角,原本壓著的嘴角隱隱有了些許笑意。

那頂藏在人群裏的亞麻色的漁夫帽,賀慈很是熟悉,原本是言喻買給他的,結果他自己倒是經常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