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那次震驚之後,她卻發現,瑜兒給她的震驚,遠遠不止於此。
瑜兒自小便崇拜流暄,也最喜白袍,最喜墨竹。
他的寢殿外,便栽種著一片墨竹,而他平常最喜之事,不是尋常孩童那般玩鬧,而是喜歡與他父親對弈或是奏琴,偶爾興來,他會端坐書案邊,寫字繪畫。
他三歲便能隨口言詩,四歲便能繪山水墨畫,隻奈何小小年紀太過老成,內斂而又寡言,倒是惹得一宮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甚至是畏懼,加之又性格淡然冷冽,稍稍見得犯事的宮奴,定差人嚴懲,渾然不像孩童,是以令她也止不住的擔憂。
然而,相較於她的擔憂,夜流暄倒是平靜,隻道孩子自有分寸,不必憂心,隻是待見她實在是憂慮難消,他便漫不經心的提了個主意,說是讓瑜兒拜顧風祈為師。
初聞這話,她僅是思考片刻,便欣然應了。
清隱儒雅清潤,性格平和,若是瑜兒跟了他,沒準會被他平易之性熏染,不再那般老成冷冽,然而她卻是沒料到,夜流暄提出這意見,一半是解她憂慮,一半,則是讓瑜兒在清隱處學習岐黃占卜與醫毒之術。
他要的,便是讓瑜兒成為無所不能之人,隻是那時的她,委實不知。她更不曾知曉,清隱對待瑜兒,竟會格外的珍惜與寵溺,一身本事傾囊以授外,更是舍不得打罵瑜兒,隻是,瑜兒也不知為何不再喚他師父,而是改為了義父。
這點,倒是令她驚愕,隻道瑜兒常日裏委實是淡漠,若非自願,怕是用盡手段也不會讓他改了稱呼,是以,他能稱清隱為義父,必是自願。
然而,相較於她的驚愕,夜流暄依舊是平靜,彼時初聞這消息,他僅是一手摘了枝宮中紅豔豔的桃花,輕輕鑲嵌在她的發鬢,漆黑無波的眸子鎖她片刻,淡道:“認顧風祈為義父,也未有不好之處。大昭舊臣本是對北唐麵服心不服,一旦瑜兒成為顧風祈義子,大昭更能安心歸順。再者,若瑜兒爭氣,八歲之際,我們便可讓他先行主宰大昭之地。”
她當時一聽,頓時無奈。
自家這丈夫玩弄權術太久,即便孩兒都這般大了,卻依舊不曾消下計謀,她甚至在想,若非她一直對東臨存有好意,加之烏俅又歸順了東臨,如若不然,他是否是閑來無事,要預謀著將東臨與烏俅一並收了?
所有思緒皆湧來,前程往事的,倒是令她心底更為的緊張。
是了,她在緊張,與瑜兒十月不見,待打聽到顧風祈在這山寺內與小端王相聚,是以便央求夜流暄趕來,隻是此際上得山來,瑜兒卻是出山采藥了,閑來無事間,她便隻有坐在一旁,看著小端王、清隱與流暄等人下棋。
“女施主何必憂心。命運由天,瑜兒小施主聰慧,縱是不苟言笑,但親疏之防亦或是禮義廉恥,甚至是良善與仁義,他都拿捏得當,此等孩童委實聰慧過人,女施主又何必憂心。”正這時,一道略微脫塵飄渺的嗓音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