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神色當即一變,心底複雜蔓延。
一個天下間人人懼之的魔頭,竟也會得這掌櫃的這般心疼與關心?
而且看得出來,這掌櫃關心夜流暄,並非是因為畏懼,而是發自內心的心疼與關切。
鳳兮心底微微有些亂。
他不知這掌櫃的怎會與江南夜府的吳管家如出一轍的心疼夜流暄,並為他說好話,但她卻知曉,此生,她難以好好陪夜流暄,更難以放下一切並一心一意的對他,她與他之間,夾雜了太多的溝壑,那一種種灰心與傷害,已是令她碎了心,更冷了意。
然而,縱然如此,若說明日真心的陪他一日,僅此一日,倒是可以,就當是感激他將她救出姚府,讓她改頭換麵的生活。
出了屋子,鳳兮便緩步朝不遠處的書房行去。
一路上,她心思沉雜,有些壓抑與厚重。
待走至夜流暄的書房門前,她才按捺神色,伸手輕輕敲了敲屋門。
“莫要再端夜膳來!滾!”屋內揚來一道不耐煩的清冷嗓音,那嗓音有些大,在這寂寂的夜裏倒是顯得格外的清晰突兀。
鳳兮差點嚇落手中的粥碗,沒料到此番的夜流暄竟是發了脾氣,且更未料到,曆來清雅絕絕的他,竟也會吐出‘滾’這一字眼。
她臉色稍稍變了些,委實不願在他不耐煩的時候去碰釘子,然而正待她轉身欲往回走時,不料不遠處的掌櫃探出頭來,並朝她揮揮手,示意她繼續送粥。
鳳兮無奈,眼見掌櫃的麵露祈求之意,她終究是動了惻隱,準備再試一次。
轉身過來,她正對著屋門而站,隨即端穩手中的粥碗,輕喚:“流暄,夜色深重,喝碗粥再忙吧,可好?”
她語氣極緩,微帶勸慰與嗬哄。
她從未以這等語氣與夜流暄說過話,是以當這語氣滑出之時,連她自己都為之一怔。
屋內半晌未有應答,氣氛寂寂,略微壓抑。
鳳兮靜靜的立在門外,按捺神色的等候,然而待時辰逐漸逝去,也終究是沒了耐性。
她轉眸朝不遠處探出頭來的掌櫃望去,借著廊簷的燈火瞧得他滿麵失望,鳳兮暗歎一聲,隻道這掌櫃的熱心碰上夜流暄那麼個冷心冷情之人,著實操心了些。
她稍稍斂神,正欲轉身回去,然而步伐剛往回行了幾步,身後的屋子內卻是突然傳出了夜流暄那清冷的嗓音。
“進來!”
不知是否是她聽錯,她隻覺他這嗓音夾雜了幾分難得的疲憊,她眸色隱隱一動,心生微訝,這曆來強勢陰狠的夜流暄,又何時在旁人麵前透露出他的疲憊?
不遠處的掌櫃頓時笑了,眸子亮晶晶的,仿佛有些釋然。
鳳兮瞥他一眼,見他又開始朝他揮手,是以她快些入屋,她怔了一下,這會兒足下的步子卻開始遲疑了。
憑誰都知今夜夜流暄的心情不佳,她此番莽撞而來,萬一是惹著他了,又該如何?
突然間,鳳兮開始後悔為夜流暄端粥了。
心底有道複雜擔憂之感漸起,鳳兮卻是按捺著心底的情緒,朝掌櫃點點頭,隨即微微轉身,緩步朝不遠處的屋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