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在下何如夢。這兩天裏有勞公子照顧家妹了。敢問怎的稱呼?”那女子笑得淺了些,舉止卻更加深了幾分優雅嫻靜。
“姑娘不必。我姓言。”言天離同樣也報以輕輕地微笑,心裏卻暗歎。這女子的家世想來定是顯赫,恐怕不是她能受禮得起的。
“好了,亂煙,我們回去吧。”自稱何如夢的挽起何亂煙同樣僵硬的手臂,另一隻素手輕揚,帶起綢緞的翩飛,“言公子,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言天離笑答。之後,她站在橋上,目送著女子挽著何亂煙一步一步離去的身影,目光漸遠。
看她們那筆直而去的方向的盡頭,言天離頓時錯愕,但隨即又嗤笑出聲。
這還真是個惹不起的主啊。她再次看過去。那片阻擋目光前進之處,明黃色的琉璃瓦格外奪目。
沒想到,竟是皇宮。真是……後會有期啊,何亂煙。
然而日後言天離的日子從來都沒有過風輕雲淡,隻有應接不暇的繁忙。
她也漸漸將何亂煙這個人的音容笑貌遺忘。
時間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它讓我們在不知不覺間就這樣老去。
隻是,對於言天離來講,何亂煙隻是她繁忙一生裏眾多過客的其中一個。
而對於何亂煙來講,言天離是她波瀾一世裏被時間記得最深最沉的人。
至於何如夢。皇宮裏的主,又怎麼會姓何呢。能夠獨自出宮來,那定然不會是後妃,怕是一位公主級別的人物了。
況且,北杭當朝皇帝魏晚,據說至今後宮空缺無一人,妃子什麼的更不可能。要說起先皇,也是後宮空缺。
論起先皇……言天離的眼睛一眯,她怎麼會忘記身為北杭先皇的那個人的名字呢。
白風墨。她最喜愛的師兄,白風墨。對於他撲朔迷離的身世,和那些種種的懸疑,她又怎麼會忘記呢。
也是她此行前來北杭的目的。接近北杭皇宮,找到北杭皇帝和北杭的那位大將軍。
隻有找到他們,才能夠從他們嘴裏得知關於白風墨此前的一舉一動。
師兄,你可讓我好找。站在來往的人群裏,言天離不由得笑著想到,隨即動身,輕起輕落地遠離。
言天離走在街上,不知哪裏可以去。好歹何亂煙還有可去處,但言天離細想來,她除了山上的師父那兒就無處可去了。
在山上的無數次早晨,言天離總會迷茫而不知所措。她默念:又是早晨了。然後這樣一日複一日地突破黑暗迎來黎明。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穿著單薄的褻衣,說不出一句話來。是的,夜晚可以讓人沉思,那麼黎明就可以讓人感到迷茫。
那些習慣了活在黑夜裏的人們,在迎來光亮的那一刻會感到不適,不會是內心的迷茫被驅逐,隻會一點一點地加深。
那時候的她如若眾人皆醒我獨醉。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之中雖快樂卻也漸漸感覺到了乏味。
世界就像永遠隻有那麼點兒大一般,一座山,就是一世界。所以,才會那麼急切地想要擴大這片天地。
特別是,在得知她最為親近的墨師兄在這廣闊的山下世界活得如魚得水,就更加在心底完善了那個下山的計劃。
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總之,那樣的事情是久遠的。
不知道師父和那些師兄們過得好不好,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在山上,又是否也隨她一齊下山了來。
離開的時候,言天離心裏可真是沒有一點兒的不舍得,有的,都是對山下世界的渴望。
她至今沒有後悔過那樣的舉動,沒有後悔過來到這個離墨師兄更近一點的世界裏。
隻是,如今她真的接觸到了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她以前從未接觸的東西。
她卻突然,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