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是騎了整整三個小時的自行車, 才從鄰縣戲班的駐地趕過來的。
他滿身灰塵,氣喘籲籲。
好不容易趕到小葉村,才想起自己並沒有對方的具體的聯係方式。
好在考察團隊在小葉村無人不知, 很好打聽。
宋懸抓住他的手臂,掌心濕潤,黏糊糊的全是汗。
“算、算數。”宋懸驚恐未定,平抑著呼吸回答他。
薛青一把撒開手放開他, 靠著牆喘氣。
蹬了三個小時的自行車後, 他現在腿都發軟, 得靠著牆才能站穩。
“你們那個團要怎麼考……我能考上嗎?”
月光下, 他喘勻了氣,看著宋懸,又問了一遍:“我真的能考上嗎?”
……
隨便喝了點水墊了點肚子,薛青感覺自己緩過氣來了,便向宋懸告別——他要再騎三個小時的自行車, 連夜趕回鄰縣戲班去收拾行李。
考察團明天上午八點, 就要離開了。
宋懸躺在低矮的土床上,看著窗外明月高懸夜空, 樹影憧憧, 他閉上了眼睛。
同一輪明月下,薛青借著這點滴的月光,在縣外國道空無一人的水泥路上, 用力地蹬著輪子。
自行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粗重地喘著氣, 一往無前。
月華如水傾瀉,前路一片坦途。
……
回到戲班的隨後,已經淩晨。
薛青走進院子, 老班主坐在院中的長條竹凳上,抽著旱煙,見他回來,吐出一口煙霧,道:“回來啦。”
薛青頓住腳步,想從邊上走回自己屋裏。
他屏住氣:“回來了。”
“站住。” 老班主用煙杆一下一下敲著竹凳的邊,“你就沒什麼要交代的?!”
薛青緩緩轉過身,看著老班主。
老班主道:“昨天跳舞的那幾個老師來找你了?”
薛青深吸一口氣,直接道:“我要離開戲班。”
老班主倒著煙灰,冷哼一聲:“回去,睡覺!老子當沒聽過這句話!”
薛青平靜地重複:“我要離開戲班。”
老班主手上動作頓住,幾秒後,霍然轉身將手上黃銅製的煙杆朝薛青狠狠砸了過來:“你算什麼東西!”
老班主惡聲惡氣,走過去揪住薛青的領子,對著他又推又打:“他們老師能跳舞!你以為你就能跳舞了!你讀過幾天書!你有幾斤幾兩,你就是個窮小子的賤命!”
他年紀大了,力氣卻不小。
薛青並不反抗,任他打罵,躲都不躲,生生受著。
兩側房內的兄弟們都趴在窗口,悄悄看著。
薛青又重複了一遍:“我要離開戲班。”
老班主停下來,褶皺的眼皮底下,是一雙渾濁卻十分銳利地眼睛:“鐵了心?”
薛青不說話,默認了。
眼見他態度堅決,老班主喘了口粗氣,狠狠往地上吐了口痰:“滾!現在就給老子滾出去!”
薛青大踏步回到自己房間,行李袋一拉,就迅速往裏扔自己本就不多的幾件衣服。
同屋的兄弟期期艾艾:“青子,你真要走啊?”
隔壁屋的武生閃進來,忍不住打探:“你練功那麼勤,我以為你沒想著走。”
“你去哪兒啊?能帶人不?我能去嗎?”
薛青手上不停,頭也不抬:“你去不了,你功夫不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