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靠山村一片寧靜。
不遠處的池塘中,傳來蛙聲一片。院子裏的樹上,吱吱的蟬鳴聲,不絕於耳。
院子裏,掛在房簷上的二十五度的電燈泡,四周,蚊蟲飛蛾,在一個勁兒的亂繞。
穿著一件紅背心,****著胳膊的父親坐在小板凳上,眉頭緊鎖,吧嗒吧嗒的抽著煙。
君莫坐在父親身邊,看著父親不言不語的摸樣,一顆心忐忑不定,上下起伏。
過了一會兒,父親將已經燒到了過濾嘴的煙頭,扔在了地上,一腳踩滅後,起身道:“不想去就別去了,咱家果園正好缺人,你老子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你回來也好,正好幫老子我照看照看!”
聞言,君莫懸著的心,終於落在了肚子裏。
“不早了,早點睡吧!”
父親抬起手,啪的一聲,將落在肩膀上的一隻蚊子拍死,手扶著膝蓋站起來。
君莫點了點頭道:“您先睡吧,我在坐一會兒,太熱,睡不著!”
父親沉默了片刻後,道:“做的不開心,就回來,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父親伸手在君莫的肩膀上按了按道:“這年頭,回家務農的大學生多得是,你們班那個誰,就是楊老六家的大女兒,前些日子也回來了!不丟臉,知道嗎?”
察覺到不善言辭的父親,深深的關心,君莫心中微暖,點了點頭。
“早點睡吧!”父親嗯了一聲道:“明天一早,跟我去果園,這兩天正好該給果樹打藥了!你跟我一起去!”
“知道了!”
君莫點了點頭,笑著道。
看到堂屋裏,父親拿起了酒瓶,君莫頓時著急道:“爸,您少喝點吧!”
“知道了!”
父親哼了一聲,拿著酒瓶走進了家中。
走進家的父親,並沒有立即睡覺。
而是搬了桌子,從菜缸裏,弄了點鹹菜,又從櫃子裏取出了兩個小酒盅。
坐在小板凳上,拿起酒瓶,倒滿了酒盅。
父親拿起酒盅,看著牆上,一張黑白照片裏,那個美麗善良的女人,沉默了良久後,終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端起酒中,哧溜一聲,抽幹了二鍋頭。
長出一口氣後,對著照片道:“慧芳啊,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你說,為人父母的,哪有不希望子女出人頭地的。可是,你也看見了,君莫那小子,這一年瘦成什麼樣子了,他那臉色白的嚇人。我真怕他出什麼事兒?他是咱們的兒子,天下父母,哪有不希望兒子過得好的。回來也好,咱家那十畝果園,養活我們爺倆夠了。這些年,我也攢了一點錢。過些日子,我托人給君莫說個對象,等他結了婚,我就放心了!慧芳啊,你溫柔賢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
一年前,家裏重新裝修過,換下了木頭門窗,換上了鋁合金的大玻璃窗戶。
雖然隔音效果,比以前強得多。
但坐在院子裏的君莫,還是聽到了屋子裏,父親可以壓低的聲音。
聽著父親和亡故了十年多的母親的對話,感受著父親心裏的如山父愛,坐在門口燈下的君莫,不由的眼眶濕潤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樹梢上的那一彎明月。
任由拂麵的夜風,帶走了眼中的打轉的淚水。
三年前,二十一歲的他,從農業大學畢業。跟其他農村孩子一樣,離開了農村,就不想回來了。畢業後,他考了學校所在城市的公務員,不過,不出意外的因為各種原因,在麵試環節被刷了下來。
後來,他幾經周轉,在一家私企,找到了一份園藝的工作。
矜矜業業幹了三年,省吃儉用,省下了三萬塊錢。隻是,還沒等他竊喜,就被房價飆升的城市,遠遠的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