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怒號,旌旗獵獵,華夷兩軍壯懷慘烈氣勢肅殺,迎著三九的西北風一往無前得撞在一起,數萬人的會戰將臨,卻無一絲嘈雜,偶有戰馬噴息的響鼻輕輕回繞在兩軍陣前。
關寧軍從將校到士卒人人身披玄紅重甲,頭盔覆麵隻露雙眼,手持一米二長的三眼火銃,馬裹重鎧,鞍懸五尺鋼刀,或輕係丈二長槍狼牙棒,武裝到了牙齒,整一個當今時代的數字戰士裝備。
劉航見了這群大明的終極力量,如同看見一座座移動的白銀寶塔,既震驚於他們的戰力,也驚訝他們的裝備!
就那三眼火銃吧,這玩意兒開打以後一連三響,說是古典版轉輪機槍毫不為過,在騎兵對衝的過程中,如此短暫的距離,加上戰馬衝刺的受力,其彈丸的威力足以保證擊穿任何鎧甲,蒙軍辮子軍吃足了它的苦頭。
後金士卒裝備也不差——對野蠻民族而言,牛錄以上的軍校均身披鐵甲,那是在以往的戰鬥中從明軍屍體和俘虜身上扒下的,黑壓壓一片狼牙棒、長刀幽芒閃爍,在一潮一潮人不人鬼不鬼的發式襯托下,形若九幽惡鬼欲擇人而嗜,加之人數眾多,氣勢竟然不弱於關寧軍。
兩軍對壘處如同被無形的氣場牽引,縱使參戰兩軍身經百戰也是脊背發寒嗖嗖直透涼氣,轉瞬間暴虐廝殺的戰意轉而興奮湧起,詭異狂暴的氣息撕扯著每一名戰士的神經。
劉航雖是特戰精英,但畢竟沒有經曆萬人規模的會戰,身臨其中他深深感到古戰場與現代戰爭赤裸裸的殘酷死亡的氣氛還是有所不同的,他開始慶幸戰前的部署。
因為劉航對太監軍事才能的極度懷疑,劉航將九門提督輪著撤了個遍。原本的太監提督此時隻司監軍職司,提督一律由軍中將校擔任,如今的德勝門提督正是山海關總兵滿桂。
若非如此哪裏壓得住陣腳。
滿桂此時雙眼發紅,也不知是西風刮的或是皇太極一身玄黃甲胄給刺激得。
這位名滿關外令金人膽寒的蒙族總兵回頭看了眼城頭,劉航麵無表情,依稀揮出一個切脖子的手勢,滿桂頓時兜起胯下戰馬,詼聿聿一聲長嘶人立而起直奔皇太極而去。
劉航被滿桂的舉動雷得汗毛根根倒立,這員屠夫猛將腦子裏裝的都是肌肉不成,有這麼會意的嗎?!咱的手勢簡單明了,叫他立即發動戰鬥爭取幹掉皇太極,他倒好,這一激動就奔自殺去了。
兩軍對壘,大戰一觸即發,他莫非想以一己之力陣前襲殺皇太極?
他以為自己是關雲長再生,抑或蕭峰附體不成?
……呃……這個時代的人也喜歡天龍八部米……
“滿桂誤國!
“有這麼打仗的嗎?!”
劉航熟悉軍情,漫說封建軍隊,即便現代軍隊軍兩交戰一槍未發而指揮官已然陣亡,軍隊士氣也將受到致命的打擊。
滿桂如此莽撞,若有閃失,兵力本就處於弱勢的明軍是否還能搏命就得打上問號。
皇帝陛下驚得心肝兒噗噗跳,身邊的侍衛以及張賢卻是麵露古怪神色,英國公不由暗歎皇帝還是不通軍略。
後金小辮子們難得的與明軍心有靈犀,似乎壓根兒沒將滿桂的舉動放在心上,不同陣位的辮子們隻是彎弓搭箭瞄準滿桂,卻不發一箭相傷。
劉航大急,本要下令開炮轟擊後金軍陣又怕傷及滿桂性命,城頭火炮一響,滿桂立馬兒能穿去千多年前,客串諸葛亮他草船的稻草人還不要特技化妝。
無奈下劉航隻得下令炮兵嚴加戒備。
兩軍相隔不過三箭之地,心思靈動間,滿桂已經飛馳到皇太極馬首之前。
未等滿桂戰馬落蹄,阿濟格大喝道:“草原的敗類,背棄祖宗的無恥之徒,爾有何顏麵見我馬背上的健兒?!
“見了大汗還不速速下馬請降,若是遲得半晌,我大金勇士定將爾踏作肉泥!”
滿桂祖上是偽元敗退中原後降順大明的靼官,到得滿桂這代,身體裏流淌的依然是草原健兒善戰驍勇的血液。但滿桂這麼多年為大明誓死效忠東征西討,對大明的忠肝義膽比起漢人也是絲毫不遜。因此阿濟格唾罵他是草原的敗類,背叛了草原民族,滿桂立時深感奇恥大辱。
“黃口小兒!鼠尾豎子!汝安敢如此辱我耶?!”“以汝父橫行一時之能,還不是命喪我手?!”
“若是努爾哈赤得見汝慢傲如此,定當伏拜見禮,三跪九叩以示歉意!”
“皇太極賊子無恥至極!”
“天子承天應命製禦九邊,禮儀之大豈容僭越!”“爾蠻夷之主,禽獸之體,如何能夠冒天下之大
不韙,啟用玄黃戰甲,徒惹九天之怒,招百世罵名,便是死去化作一捧黃土,何處青山也羞於埋葬你這逆上作亂,興刀兵之禍的蠻酋!”
滿桂自監軍處經年積月習得一口之乎者也的酸文,此時唾罵阿濟格皇太極竟是流暢無比,加之他聲震如雷響徹四野,這一通大喝,雙方軍士連同德勝門上的明軍也聽得清清楚楚。